唯一的弱點
葉籽心抿了下唇角, 又慢慢地抬起視線,在這間壓抑又詭異甚至有點恐怖的暗房里環(huán)視了一圈
“陳先生”葉籽心再一次轉過臉,她輕聲說, “你知道嗎房間是能傳遞出主人的情緒的我仿佛能看到這間房子的主人將門關上,一個人坐在這里的樣子”
陳楚硯笑了一笑, 將葉籽心抱緊了一些“那個人就是我。”
“”葉籽心頓了頓,又看了看到處掛滿的照片,她閉了閉眼睛“陳先生你究竟為什么要弄一個這樣的房間啊我覺得只會讓人更加壓抑暴躁”
陳楚硯但笑不語。
葉籽心微微扭過臉, 又看向陳楚硯
“陳先生, 這里的房子這么大這么好,從這里可以看出來,是你以前常住的房子,你平時怎么從來沒帶我來過呢”
葉籽心看到陳楚硯抬起眼, 又陰沉又陰冷的目光刺向前方的照片“這里給我?guī)淼幕貞浱愀饬宋以浽谶@里陪我母親戒丨毒,兩個人悶在這里足足四個月的時間,從那個時候我開始認為自己有一個冒險的愛好是很好的,至少我在想做什么事不想被外人知曉的時候, 只要一句去冒險了,就沒有人會產生疑問當然,我這樣的小伎倆是沒辦法騙的過陳梵夜和戴美茹的。”
“”
葉籽心驚呆了。
怪不得暗房可以詭異成這個樣子
竟然是陳楚硯給陳夫人戒丨毒的房子
也怪不得陳楚硯不愿意帶她過來, 這樣一個充滿了黑色回憶的房子, 還是少踏足為妙。
“所以我母親也是從這里逃跑了, 并開了一輛被陳梵夜和戴美茹他們動過手腳的車子, 那輛車子的剎車裝置, 我開著車在后面追趕她,她開了一段時間都沒有任何問題,剎車突然間出了狀況,當時我就猜到是對方將剎車內線磨到命懸一線,車子啟動后,剎車一合一開,如此反復幾十次,瀕死的內線徹底奔潰的那一瞬間”
在陳楚硯停頓的時候,葉籽心用極輕極柔的聲音說“人們就毫無征兆地從天堂跌落地獄”
陳楚硯冷冷地笑了一笑“差不多就是這樣,反正她倒在血泊里了”
葉籽心在陳楚硯的懷中微微轉過身,伸出雙臂環(huán)住他的腰肢,輕輕地抱住了他,她的聲音好像在他的心上灑下細細的砂糖,又癢又甜“陳先生,過去雖然不能輕易遺忘,但那畢竟是過去的了,你現在有我了你不再是一個人”
葉籽心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慢慢地變成無聲
陳楚硯的唇角微微有些起伏。
葉籽心不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了。
就像他帶她去“冒險”的那一次,她是哭著對他說“你有我了”
是的
正如葉籽心所說
她只有他。
他有她了。
他們兩個雖然來自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在相遇之前的經歷也是天差地別
他是眾星捧月的“陳大公子”,而她是被拐賣被虐待的卑微少女。
但他們有著共同的特點
在遇到彼此之前的人生沒有一刻是開心的。
她活的痛苦,他活的焦灼。
她活的卑微,他活的麻木。
就像葉籽心無數次說過的那樣他救了她,將她從地獄拉了出來,是她唯一擁有的人。
他又何嘗不是呢
在葉籽心來到他的生命之前,他的人生充滿了爾虞我詐、勾心斗角充斥著陰謀論、白眼狼小三、上位、懷孕、毒丨品、車禍、恩將仇報這個世界上各種各樣的陰暗面。
他再厲害、再強勢、都覺得自己是利益漩渦中的一枚棋子。
在他身處的圈子里的那些人的心目中,這個世界上大概除了“地位”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與“利益”抗衡,而“地位”的捍衛(wèi)與提升也是為了獲取更多的利益
他每天都要面對一堆惡臭的人,然后自己再慢慢地成為惡臭群體中的一員,最嚴重的時候,他就每天坐在這間“暗房”里,一邊洗著各種各樣的照片,一邊看著指尖的香煙慢慢地發(fā)散入空氣之中,和空氣中原本魚龍混雜的微粒、粉塵、病毒、細菌攪合在一起群魔亂舞變化、糾纏、扭動,呈現出各種各樣詭異的形狀最后幻化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姿態(tài),它們正大光明地對他瘋狂地獰笑、怨恨地注視
耳邊彌漫著陳夫人的慘叫聲
好像他洗的不是照片,而是在拍攝品味惡俗的恐怖片一樣。
好幾次他將煙頭按滅在墻壁上,再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塊微微燒糊的圓形黑點。
然后,他比之前更需要刺激,更需要進行“極限冒險運動”
到了美國之后,淪落到社會的最底層,身無分文的他,并沒有任何的開心,只是覺得自己比之前活的輕松了一些,雖然周圍依然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社會陰暗面,看著那些黑人打架斗毆,看著槍丨支子彈,周圍毒丨品的氣味沒有消失,甚至沒有好轉,至少他不用再面對一個被陷害吸丨食丨海丨洛丨因成癮的發(fā)瘋中的母親
她安靜了。
不知道是不是永遠的安靜,但至少,她暫時安靜了。
雖然他一點不想要這種“安靜“。
他東山再起之后,回到了京城,他再一次陷入了各方勢力的拉鋸戰(zhàn)
擋在他前面最艱難的阻礙就是他的親生父親。
由于他的性格脾氣、處事風格,就像他自己和葉籽心說過的話,商場和其他領域有仇的人沒有八百也有一千。
但他知道這樣的“仇恨”也只是局限于那個領域,懂得適可而止,他甚至享受這樣和很多人“劍拔弩張”的狀態(tài)
唯一不懂得適可而止的便只有陳梵夜。
可即便是這樣,他依然對這個世界冷漠
除了“冒險”,已經沒有什么事情可以讓他的情緒有過大的波動了,到最后甚至連“極限冒險運動”都不過爾爾。
直到他在一場冒險之中遇到了葉籽心。
并用四十萬救下了她。
他知道,當時同行的那些人一定是以為他瘋掉了拿四十萬去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女孩,確實不是他的一貫風格。
她是他的一場“極限冒險運動”。
同時,也是他的一場“愛的救贖”。
陳楚硯剛將葉籽心帶回京城的時候,他明知道她對于這個世界來說是一個“陌生人”,她幾乎可以說是生活不能自理的類型,但他都沒辦法留下來陪她他冷漠處事、獨來獨往慣了,完全接受不了家里突然冒出來一個陌生人。
所以他給她安排于大廚、小黃姐妹花,給她買衣服、鞋子、手機,知道她不會用銀行卡和支票,特意準備了一抽屜的現金鈔票。
然后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開始習慣了家里有一個她,習慣了看著她做飯、吃飯、學習、睡覺甚至坐在那里發(fā)呆。
習慣了兩個人在一起的溫暖。
習慣了她偶爾掉落在地板上的黑色長發(fā),習慣了她偶爾放在茶幾桌上的書本,習慣了她輕柔地叫他,習慣了她甜甜的笑容。
再后來,他的情緒慢慢地為了她而波動,甚至到最后為了她失控、發(fā)瘋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他喜歡上了她。
他以為的那些“習慣”,其實并不是“習慣”,而是一種名為“愛情”的東西。
可是他喜歡了她,她的感情呢
他們兩個人經過無數次的拉扯、試探,讓陳楚硯明白了葉籽心不是不喜歡她,而是她不敢邁出那一步。
葉籽心不是一個沒有勇氣的人。
如果沒有勇氣,她就不會站在這里,她只會一輩子呆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一個敢于從魔鬼居住的村莊里朝著陽光的方向奔跑,奮力求生的女孩,身體里一定是充滿了勇氣的。
那么是什么造就了現在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