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籽心立刻一愣。
她慢慢地、慢慢地轉(zhuǎn)過身, 微微垂下眼眸, 她的目光先是投到那只抓住自己的手上,誠如她之前那樣以為的又白又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那是不應(yīng)該執(zhí)煙彈灰,而用來執(zhí)筆撫琴的清雋秀美。
她的目光又順著對方的手, 一寸又一寸地往上看去
皎潔的月光如輕紗輕輕籠罩住他的睡顏,那是從來沒有在陳楚硯的臉上出現(xiàn)過的疲憊又病態(tài), 又柔軟又脆弱
仿佛之前的那些高高在上、盛氣凌人,是他的保護色, 到了這一刻, 所有的一切不攻自破,她終于見到了真正的他。
葉籽心等了一分鐘, 見對方遲遲不肯放開她的手,她便再次蹲了回去, 湊上前,輕聲說“陳先生, 怎么了我是葉籽心,我在這,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告訴我”
陳楚硯的眼眸半瞇半睜著, 他原本就生了溫和細(xì)致的眉眼, 此刻沒有了那些凜然難犯、拒人千里的陰沉冰冷,即便是在清冷的月色下, 他的眉眼依然讓人覺得溫柔得快要滴出水了。
“”葉籽心呆呆地看著陳楚硯, 她的內(nèi)心有些驚慌
這是陳楚硯嗎
陳楚硯怎么會是這樣的呢
到底哪個才是他的真面目
這個男人真的是大魔王
是字面意義上的“大魔王”
世界上怎么會存在像他這種人你和他相處的時間越長, 接觸的越多,了解的越深,就更加清醒的意識到他的變化無常、難以捉摸
陳楚硯仍然握著她的手,嘴巴微微動了動。
葉籽心將耳朵湊到他的唇邊,認(rèn)真地傾聽著“陳先生,你想說什么有什么要求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
“”陳楚硯的嘴巴動了動,最后艱難地吐出三個字三個讓葉籽心的眉心頓時緊緊皺到一起,能讓葉籽心將對他的拋之腦后,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行”
陳楚硯的雙唇又動了動,這次卻沒了聲音。
葉籽心慢慢抬起身,滿臉復(fù)雜地看著陳楚硯
真是瘋了
他剛剛在她的耳邊說的三個字竟然是“給我煙”
葉籽心見對方不死心地將目光投向茶幾桌上的煙盒,她又重復(fù)了一遍“不行”
陳楚硯慢慢地收回混沌的目光,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葉籽心。
“陳先生,本來抽煙對身體已經(jīng)很不好了,你之前疲勞駕駛,現(xiàn)在又生病了,晚上又沒怎么吃飯,怎么能再抽煙呢你現(xiàn)在需要做的是”
葉籽心顫抖著伸出指尖,輕輕地放在了他光滑的額頭上,仔細(xì)感受了一下他的溫度。
真的好熱
“陳先生”葉籽心有些著急, “你好熱,一定是高燒不能自己硬扛著,你現(xiàn)在需要做的是去醫(yī)院”
陳楚硯迷蒙地看著葉籽心,極慢地晃了晃腦袋。
葉籽心睜大了眼睛。
什么不去醫(yī)院
這個男人是不想要命了嗎
“”葉籽心知道自己執(zhí)拗不過陳楚硯,便退了一步,神情和語氣都十分溫柔,她輕聲哄他“就算你不想去醫(yī)院,也得叫醫(yī)生到家里來啊,對不對”
不出意外,陳楚硯再次晃了晃腦袋。
葉籽心“”
不去醫(yī)院,也不讓醫(yī)生過來,這是要干什么嫌命長尋死呢
“那”葉籽心想了想,又妥協(xié)了一步,“你不想去醫(yī)院,也不想讓醫(yī)生過來,總可以讓我通知宮妍姐姐和小何哥哥他們吧他們是你的好朋友,小何哥哥正好是醫(yī)生,總可以了吧”
陳楚硯的眉心微微攏了一下。
隨后,他的雙唇動了動。
葉籽心再一次趴到湊到他的身前,“你說吧,我聽著呢。”
陳楚硯輕聲說了兩句話,兩句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
“不要告訴他們”
以及。
“不要叫他哥哥”
葉籽心實在是不明白陳楚硯為什么在高燒重病的時候,也不讓她叫來宮妍和小何他們過來,尤其是小何還是一名醫(yī)生的前提下
但是,當(dāng)她翻找出來藥箱,并扶著一臉病態(tài)、膚色蒼白的陳楚硯把幾粒去熱藥吃進去之后,葉籽心突然理解了陳楚硯
陳楚硯永遠(yuǎn)是陳楚硯。
他永遠(yuǎn)是那個孤獨的、強勢的、高高坐在“王位”之上不容侵犯、不容靠近的陳楚硯
他不想讓外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也有不堪一擊的時刻,即便是面對他的一些朋友。
葉籽心趁著陳楚硯坐起來的時候,飛快地將他的筆記本電腦拿了出來,并替換上一個柔軟的枕頭“你最好回房里睡,如果你實在不想動,想在沙發(fā)上睡,也要用枕頭”
陳楚硯微閉雙目,從喉間低低的“嗯”了一聲。
葉籽心輕輕拍了拍枕頭,便扶著陳楚硯慢慢地躺了下去。
她幫陳楚硯躺好之后,從臥室里取出一床厚被為他蓋上,想了想,她又跑去浴室里,拿起一塊毛巾,放在水龍頭下,用涼水沖起來。
在沙發(fā)前蹲了下去,葉籽心將涼毛巾緩緩地蓋在陳楚硯的額頭。
在葉籽心忙里忙外的過程中,陳楚硯一直迷蒙著眼睛,半閉半睜著。
葉籽心發(fā)現(xiàn)陳楚硯沒有閉眼,她沖他甜甜一笑,再伸出手,輕輕地為他掖了掖被角。
冷白月光,鋪滿了客廳的每一個角落。
陳楚硯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葉籽心。
葉籽心也看著陳楚硯
以剛才在餐桌上的表現(xiàn)來看,他應(yīng)該早就感覺到自己的狀態(tài)不好了,在此之前,他完全可以不去學(xué)校接她,或者給她送回“萊茵左岸”就離開
但他并沒有那樣做。
他選擇去接她、選擇留下、選擇病倒在這里
他不愿意用自己脆弱的一面去面對朋友們,可卻愿意面對她
葉籽心微微低下頭,搞不懂
陳楚硯這個男人真是比任何高難度的書本都更加晦澀難懂
兩個人沉默地相處了一分鐘,葉籽心才輕輕地開口“陳先生,你一直這樣,真正難過的是自己你以前從來沒有生病發(fā)燒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