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無數(shù)個洞卻莫名要一萬多的牛仔褲不見了。
連子彈都擋不了卻值五萬八的白t恤也沒穿。
五顏六色的頭發(fā)以及張揚的耳釘通通沒有了!
只見傳說中的不良闊少周向晚,端端正正地穿著西裝三件套,淺金色的頭發(fā)扎成一個莊重不失活潑的半丸子頭,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電腦前,右手專注地滑著鼠標,左手端著一杯熱茶,湊近唇邊,呼呼吹了一口氣。
吳涼不由瞪大了眼,仿佛周向晚不是在嘬茶,而是鼓著腮幫子,朝著祖國的大好江山吹了一大口妖氣。
周向晚早就聽見了吳涼的腳步聲,就等著他靠近,好打聲招呼,沒想到吳涼就如石化了一般,杵在門口盯著他,硬是一動不動。
周向晚轉(zhuǎn)過椅子,挑眉道“吳總,我知道我好看,你也不用看成這幅傻樣吧?”
還是熟悉的配方,但莫名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吳涼本著敵不動我不動的戰(zhàn)略,對周向晚露出商業(yè)假笑,“周少,早上好。”
“早。”周向晚應了一聲,拎了個塑料袋朝著吳涼走來,“給你,上次的事情是我的錯,你傷好點了嗎?”
吳涼接過袋子一看,很是一驚——袋子里竟然是云南白藥噴霧!
那一秒,人生的走馬燈開始在吳涼腦中骨碌碌播放起來。
吳涼想起了周向晚偷偷在他演講的t里塞了小黃圖,讓他在董事會面前丟盡了臉。
想起了周向晚在他喝的咖啡里放了醬油,沙拉里放了大蒜。
想起了在加班時,吳涼打開抽屜,突然彈出來一個逼真的假人頭,血淋淋地嘎吱嘎吱在地板上跳,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而吳涼對面那五十六歲高齡的土地局局長當場犯了心臟病。
想起了周向晚帶狗上班,狗在他車前擋風玻璃上拉了一泡屎,最絕的是,吳涼毫不知情地開了雨刷器,隨著雨刷的揮動狗屎極其均勻地涂滿大半個車窗,而周向晚抱著一臉無辜的狗子在副駕笑得差點飛升。
諸如此類,數(shù)不勝數(shù),一定有陰謀。吳涼心生狐疑,假笑道“謝謝,周少您這是……”
周向晚正直道“我道歉,向你,錢盟說這玩意兒治跌打損傷挺好的。”
“嗯。”吳涼不欲與周向晚過多糾纏,“有勞費心,我沒事,不用了。”
“我給你的,你必須收下。”
周向晚眨了眨右眼,似乎有陣陣波紋從灰藍的眼睛里蕩出來,“以前都是我的錯,我以后不會鬧你了。”
周向晚自覺說得萬分真誠,但對面的吳涼臉色卻更加難看。
那刻意放柔的聲音,低眉做小的姿態(tài),詭異的痛改前非的態(tài)度無不昭示著隱藏在背后的陰謀——周向晚送的不是云南白藥,而是一罐可怕的不明氣體!
“你怎么了?”周向晚對吳涼抱以春風般的關懷,“身體不舒服?你的反應怎么這么慢?”
“沒事,謝謝,”吳涼表面鎮(zhèn)定,禮貌又不失警惕地用手指捏起了塑料袋上的小揪揪,“十一點鐘之前,請把會議記錄發(fā)給我。”
吳涼快步走進了辦公室,踮起腳跟,小心翼翼地將云南白藥高高放在了文件柜的最上層,松了一口氣,提醒自己下班后別忘了扔掉后,像往常那樣投入到工作之中。
周向晚目送著吳涼啪一下關上了辦公室的門,一頭霧水地繼續(xù)看電腦。
自周向晚出院已經(jīng)過了三天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得了一種比闌尾炎糟糕百倍的病。
tsd——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是指個體經(jīng)歷、目睹或遭遇到一個或多個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實際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脅,或嚴重的受傷所導致的精神障礙。簡單來說,就是心理陰影。
周向晚現(xiàn)在的狀況是——見不得飛馳的車子,輕則渾身冒冷汗,重則骨頭刺痛,幾近要昏厥。
這病最麻煩之處在于,周向晚在去看心理醫(yī)生時,無法告訴他自己的病因。
難道要說,他十年后被大卡車碾死了,現(xiàn)在重生在了十年前,身體沒什么大毛病,就是怕車子,醫(yī)生麻煩您給治治。
有人怕鬼,有人怕狗,有人怕高,但是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然而,生在中國現(xiàn)代社會,除非周向晚住在深山老林里,車子馬路都躲無可躲。
這樣想著,周向晚打開了某個車禍視頻。
幾秒鐘后,周向晚瞪著眼,膽戰(zhàn)心驚,捂著隱隱作痛的肋骨,果斷點了叉鍵。
誰能相信,興風作浪的秋名山戰(zhàn)士——坐擁二十一輛超跑的周大少,今天早上是帶著墨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縮在一眾早起買菜的大爺大媽之間,先坐公交再是地鐵,風塵仆仆來上班的呢。
還是不行。周向晚深吸一口氣,握拳用力捶了大腿兩下,冷靜下來。周向晚很少真正著急過,他生性樂觀彪勇得不行,與天斗,與人斗,與自己斗,總是相信人沒死就會更加強大,沒有他過不去的坎。更何況,論得精神病,周向晚非常有經(jīng)驗,這種小病,問題不大。
很快,周向晚將這個煩惱拋在腦后,看了一眼手表,見時間差不多了,拎著一沓文件,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去了會議室。
周向晚來的時候,會議室已經(jīng)有不少人了,看見他,都紛紛露出了“我是瞎了嗎?”的迷幻表情,打完招呼后不約而同地低下頭,手指頭在屏幕上猛戳,會議室里嗡嗡嗡的消息聲不斷。
顯然,經(jīng)理們不好意思當著周向晚的面竊竊私語,又摸不準周向晚脾氣不好明問,只好低著頭紛紛在群里發(fā)表大膽的想法。
周向晚老神在在,大爺似的在皮椅子轉(zhuǎn)了一圈,坐好,攤開記錄本,慢騰騰道“經(jīng)理們,為什么大早上的,消息這么多?為什么忙?”
周向晚雖然是一個三十五歲的老大爺了,中文卻依然令人絕望。他初中在中國讀了三年就去美國留學了,語文考試基本就沒及格過,交流倒是無障礙,只是有時候主謂賓搞不清楚,也不怎么識字,在中國正經(jīng)知識沒學多少,卻跟著嘴炮同學點滿了嘲諷技能,能靈活運用多種修辭手法全方位將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會議室里的消息震動聲頓時停了,有人干咳一聲,道“周少今天發(fā)型不錯,哪里剪的?”
發(fā)問之人,是策劃部經(jīng)理。
批量禿頂策劃部,福利最好,頭發(fā)最少。他身為經(jīng)理,年紀輕輕,禿得沖鋒陷陣,有模有樣。
周向晚道“李經(jīng)理,別跟我客套了,假不假,告訴你,就算,你也用不上。不如我給你推薦幾家植發(fā)的?”
李經(jīng)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