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嘉哭的抽噎,只顧自己“我怕媽媽知道了,會失望。”她一臉潦草,“你不知道,我爸爸他這個人,一直做錯事,他媽媽只有我,媽媽如果知道我變成了壞孩子,她會非常非常失望,她會覺得女兒跟丈夫一樣,我承認,我記得昨天的事,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了,我真的不知道,就知道發(fā)生了,我不是三歲小孩子,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在做什么可我做錯了”
她語無倫次忽然爆出一聲痛哭,“媽媽還生著病,我在做什么”
話很長,陳清焰沉默聽著,聽她哭的慘烈,握了下她的手,稍用力
“我再說一遍,我會負責。”
他低聲問“你爸爸去世了”
簡嘉茫然抬臉,止住哭,很快意識到陳清焰誤會了什么,她咬了下唇,強壓住心跳選擇說真話
“沒有,他在監(jiān)獄。”
剩下的,只有她知道,舉報南城副市長簡慎行的匿名信,是她寫的。
事無巨細。
交給紀委。
選擇在巡視組來的時候扔炸彈。
多荒謬,她爸爸叫簡慎行,爺爺取名字時有寓意,最終,活成反諷。
所以,今日所有種種,是因果關系而已。
她說完,輪到陳清焰愣了一下,沒多問,財大的女學生有個坐牢的父親,溫柔的母親,看上去慈祥友善的外祖母,她家庭關系,簡單又復雜。
那天,她撞玻璃門,沈秋秋似乎想說什么,被打斷,陳清焰想起這個細節(jié)。
但這似乎不重要,因為眼下,對于陳清焰來說,就是周滌非既然結婚了,那么,他也要。
回到103,簡嘉恍惚下車,走幾步,發(fā)覺下面不舒服,羞愧到無以復加,陳清焰看在眼中心里有些異樣,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問
“是第一次”
他其實清楚。
雨夜的探索,過分深入。
簡嘉安靜地又垂下腦袋,但明明,昨晚上有那么一陣舒服地要死了,情、欲,粗糲細膩。
有東西在滾燙的血肉里碎裂,噴出冷火。
她還是沒清醒。
強烈的感官刺激,是超出大腦承受極限的。再回想,只剩戰(zhàn)栗和自戕式的恥辱。
兩人分手時,陳清焰沒說什么,拿出卡,塞給她,簡嘉條件反射地給丟到地上,小臉發(fā)紅,像刺猬
“是為昨天夜里付錢嗎”
陳清焰好笑瞥她一眼“你情我愿,我用不著為昨天夜里付錢,”看她要變臉,先把卡撿起來,“我是讓你把其他男人的賬給還了。”
說完,用力塞給她,轉身走掉。
她一顆心,突然裂裂的。
走在路上,有一種全世界都知道她昨晚做什么了的心情,誰無意看她一眼,簡嘉心里就咯噔一下,昨夜,陳醫(yī)生在她身上無法無天。
等她現(xiàn)身,周瓊借機把人給拽出來,在衛(wèi)生間,稀里嘩啦洗手“姥姥怎么樣我跟阿姨說你演出太晚回公寓了。”
簡嘉燙著臉,還在恍惚,無以言狀的情緒反倒越來越?jīng)坝俊?
夾帶著巨大的傷感。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是十三歲月經(jīng)初潮,淡淡的血腥味兒氤氳在她的書房里,她哭了,給媽媽寫起遺書。
知道真相后,心里失落,覺得人生失去什么,不是得到。
“怎么了”周瓊沖她臉上彈水,涼絲絲。
“我,”簡嘉覺得他還在身體里面一樣,痙攣了下,“我跟陳醫(yī)生那個了”
“接吻”周瓊對她的想象力沒達到“那個”的程度。
簡嘉點頭,再搖頭。
周瓊兩手張了片刻,猶如吃蒼蠅,忍住劈頭蓋臉破口大罵的沖動,咬牙切齒,“戴套了嗎”
簡嘉呼吸急促地點頭。
地上丟了四個套子。
和撕開的包裝。
兩人無言相對。
“你是傻逼啊”周瓊突然罵她,惡狠狠的。
罵了會,看簡嘉眼睛亮晶晶的,兩腮,卻出奇得紅,她站不穩(wěn),周瓊把她領回來,拿出體溫計,十分鐘后,事實浮現(xiàn)簡嘉發(fā)燒了。
陳清焰把她初夜做到發(fā)燒。
這讓周瓊憤怒。
簡嘉散架地在陳清焰的私人公寓里昏昏沉沉睡了兩天。
在醫(yī)院隔壁。
周瓊照顧她,而醫(yī)院里,陳清焰請了護工。
公寓里,小陶一周來打掃兩次衛(wèi)生,小保姆進門后,發(fā)現(xiàn)了兩女一男,床上一個,廚房里一個,客廳里,才坐著累了習慣揉眉心的陳清焰。
“忘記跟你說了,今天不用來。”陳清焰擺開茶幾上的醫(yī)學刊物,翻了翻,找出journa of orthoaedic sorts hysica theray,等她亂竄完。
“呀,少爺你”小陶第一次在公寓里見到女人,一見就是倆,她被驚喜和驚嚇包圍。
周瓊是被這句“少爺”炸出來的。
她望著陳清焰那張英俊微顯冷漠的臉,譏諷問“陳醫(yī)生,呦,您什么身份吶”小陶喜滋滋的“少爺是”
陳清焰看她一眼,指著門“回家。”
小陶那張圓臉立刻蔫蔫的,背起包,把做好帶來的菜品,一擱,溜之大吉。
卻心花怒放地打車回了家屬院。
臥室里,簡嘉仿佛睡了很久,又仿佛上一刻還是醒著的,她在陳清焰同樣性冷淡風味的被窩里坐起來,喉嚨底,那團火不在了。
公寓裝修得極簡,克制,冷感,堅硬,背后隱藏著主人更深的欲望。
原木色桌椅,白床,黑色咖啡壺,黑色可以包容一切,白色亦如是,冷淡脫俗到讓常人住不下去,簡嘉在沒有任何感情工業(yè)化冰冷般的房間里醒來,以為在太平間。
但陳清焰的床鋪有好聞的味道。
起來,穿上衣服,她拉開半敞的衣柜,分門別類,整整齊齊。
他愛干凈,從來沒有邋里邋遢的糟糕時刻。
周瓊把從來沒用過的廚房弄得很人間,做好飯,給簡嘉再量體溫,恢復如常。
沒等開吃,周瓊接到一個電話,交待簡嘉幾句,要走,簡嘉忙攔住她,私語了個要求,聽得周瓊又想罵人,念她病中,不發(fā)作。
但心里已經(jīng)認定她的確病得不輕。
房間里靜下來。
陳清焰觀察了簡嘉的神色,問她“好些了嗎”簡嘉一面對他,人就在瀠洄的恥感大海里蕩啊蕩的,沒有桅桿,沒有帆,她氤紅著臉,只點頭。
兩人死氣沉沉地把飯吃完,陳清焰不讓她動,第一次用了當擺設的洗碗機。
等陳清焰再從醫(yī)院回來,人不在,窗臺底下多了兩盆長勢喜人的琴葉榕,金屬花盆,冷線條,但不妨礙植物安靜有力量地獨自生長。
茶幾上,輕盈的玻璃杯里,插了幾枝尤加利葉。
跟公寓整體風格非常般配,多了活氣。
陳清焰覺得姑娘的審美和他在一個水平線上,他笑笑。
然而卡也放在茶幾上。
所以,從這天開始,他準備好要跟她正經(jīng)戀愛。
然后,盡快結婚。
這個決定,倉促中有著說不出的惝恍。
周滌非穿婚紗的樣子,砥礪著他的心。
醫(yī)院里,簡嘉避開媽媽,在病房盡頭的樓梯那小聲地講電話,許遠在問她為什么不再來“齷齪之徒”,她斟酌著回答
“我最近準備ca的考試,那個錢,”想把話題納入她的軌道,“我分期還你,這個月先還一千行嗎”
“我不急。”
可她很急。
“去看看阿姨可以嗎”許遠也在斟酌。
簡嘉一下拒絕“不,”覺得自己自己口氣生硬了,緩一下,“我媽媽這幾天情況剛穩(wěn)定,需要絕對臥床。”
言外之意,不想人打攪。
那頭沉默。
簡嘉懷疑對方把電話掛了。
“程程,你躲著我,我在想,即使我們不能夠成為男女朋友,當好朋友也是可以的。”
他說這話,似乎也沒多少失望。
簡嘉腦子里轟然作響,她總是能有意無意想到陳清焰,好像,當下,兩人儼然已是不規(guī)則戀人,握了握手機,她聲音更小“我一直把你當朋友。”
說完,快速掛掉電話,她靠在扶梯上在思考到底今晚要不要去“齷齪之徒”。
至于,為什么會猶豫,簡嘉不愿去想陳清焰,她以為,應該是矜持,電話往來,牽手,接吻,兩個人手忙腳亂地在新婚夜完成第一次,這是她粗糙的幻想。
但事實是,發(fā)生在她身上,從接吻,到做、愛,陳清焰在極短的時間里帶著她完成。
這顯然不環(huán)保,速食。
把她變成輕浮的姑娘。
等他來找自己,僅僅以目相對,簡嘉便覺得兩人完成了交、合,她又嚇壞,生疏地找話在摸到包里的糖果時
“陳醫(yī)生,您吃糖嗎”
在他簡短回答“不吃”后,尷尬的,簡嘉沒繼續(xù)掏,陳清焰望著前方,專注路況,“你想吃隨意。”
一共八顆,她默默剝開一顆檸檬糖,需要冷靜,到嘴里,臉一下酸到扭曲。
一車廂的檸檬味兒。
這個時候,要等紅燈,很長,陳清焰轉過臉,看看她“什么糖”
簡嘉不知怎么想的,拿紙巾托著,取出來,意思讓他看清楚“檸檬味兒的松仁糖。”
陳清焰面色淡淡地給捏過去,朝嘴中一送,皺了下眉,英俊極了,對一臉懵然的簡嘉說
“味道很沖。”
她下意識靦腆著“那是我吃過的”
他在做什么
不嫌臟嗎
陳清焰笑,他覺得沒差別,兩個人,那天晚上不知交換了多少口液,體液,她大概不知道她噴到他身上,床單濕透,而一顆糖果,微乎其微。
沒幾下,在紅燈還剩十秒時,他忽然轉頭,貼近,勾住下巴,把糖果還到她嘴里,低聲命令“含著。”
陳清焰黑眸沉沉地繼續(xù)開車。
不可侵犯的,雕塑。
簡嘉心跳失常,紅著臉,藏到圍巾里遮住嘴巴,含吮沾滿他口水的糖果,吐不是,不吐也不是。
艱難下咽。
她僵硬地縮在副駕駛中。
完全應付不來他有一下,沒一下,突襲似的撩撥。
但陳清焰不再說話,沉默很久,直到兩人用完餐,他問她要不要去看電影。
“我準備ca的考試。”她想看書。
還沒有放棄ca。
“你都在忙什么我聽說,你在學校績點很高。”陳清焰對她有疑問,沈秋秋這個時候在安永忙得像陀螺,朋友圈里,永遠是一個特別能吃苦的形象,偶爾聯(lián)系他,很克制,像無意想起世界上還有他這么個人。
他沒點破。
而她,在瞎忙。
而且忙得夠嗆。
簡嘉揪著圍巾“我現(xiàn)在適合打零工。”
“有職業(yè)規(guī)劃嗎”他點到正題。
忽然像個長輩,簡嘉沉默了下揉揉眼睛“我想進事務所積累幾年,再去國企,本來,媽媽是希望我畢業(yè)后考到稅務局最好,很安穩(wěn)。但現(xiàn)在她希望我當老師,我想,也挺好的,能多陪伴她。”
她尷尬笑笑“希望我能拿到資格證。”說完,出神地看窗外,她同樣擔心政、審那一關。
“先結婚吧。”陳清焰久久看著她望向窗外的側顏,淡淡說,但神色莫測。
簡嘉愣怔,回頭,眼睛漂亮得像一個夢。
好像周滌非就在眼前。
“跟我結婚,剩下的,你慢慢去完成。”
他忘記對方不過是個大學要畢業(yè)的女孩子,太年輕,處境糟,結婚遠不在規(guī)劃之內,他也忘記,幾天前,只不過讓對方答應跟他戀愛。
“不要拒絕我。”他說,眼睛里閃過難言的傷痛,深闊成潭,不是因為眼前人。
外面,滿滿是跑動的流光,影影綽綽。
簡嘉眨著眼,像寶石的碎片,她緊張,迷蒙,上一刻在談論現(xiàn)實一種,有瑣碎的冷峻,這一刻,他在跟她談婚姻。
婚姻應該是什么
愛,道德,和樂趣。
她薄薄的呼吸聲有了起伏,狠咬住唇“我害怕。”
“怕我嗎”陳清焰壓低聲音,“跟我結婚,你會輕松些。”
他始終不提感情。
簡嘉被他引導著,突然難堪,喉嚨酸堵地問他“你是說媽媽的費用”
“一方面。”他聲音很淡。
另外的方面,他沒說。
而是選擇停靠路邊,在車里吻她,吻到她心軟,吻到她覺得男人非常喜愛她。
兩人的關系,變得含糊。
住院費被陳清焰提前支付,輪不到簡嘉操心,甚至護工,請的也是103口碑最好的一個中年婦人,如此反常,又唐突,但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簡母看在眼里,心中各種微妙情緒交織,等簡嘉鼻尖微紅從外面回來時,溫言說
“程程,媽媽有些事想問你。”
那個年輕的醫(yī)生,偶爾過來,不熱絡,但事情做的漂亮,惹得病房一下成為八卦集散地,鄰床開玩笑,陳醫(yī)生是不是要做你家東床女婿了
是羨慕的口吻。
簡嘉的脊骨挺得像一條鑄鐵。
臉微微紅著,心里想哭。
“陳醫(yī)生跟你,”簡母尋找著合適的措辭,“是不是在處朋友”
她抬不起頭“嗯。”
“這樣啊,”簡母似嘆息,“處朋友是處朋友,你不能隨便花人家的錢懂不懂”
簡嘉哽咽了下,又“嗯”一聲。
“如果,媽媽是說如果,兩個人感情很深了,有些事,”簡母臉上永遠是溫柔平和神氣,“女孩子應該懂得保護自己,不要做出傷害身體的事情。”
“媽媽”簡嘉忽然俯下身,埋進她懷里環(huán)住媽媽的腰。
她無聲哭了。
“齷齪之徒”里許遠等了她好些天。
而這些天里,許遙持續(xù)性作妖,神通廣大搞到陳清焰出診表,每逢出診,必去掛號,實習生都已經(jīng)用含義復雜但肯定不是什么正面的眼神看她,到最后,看都懶得看了。
她在耽誤正常問診。
許遙甚至沒心情去找簡嘉,越挫越勇,在追求陳清焰的狂熱里獨自發(fā)浪,直到陳清焰不動聲色跟門口警衛(wèi)打了招呼,她被攔下。
這難不倒她,一改風格,十分低調地偽裝成普通病患隨人流而入,事隔幾日,便再次出現(xiàn)在陳清焰面前。
不過,是在職工食堂。
陳清焰帶簡嘉過來用餐,一入座,程述心情格外復雜地看著,刷卡時,擠過來
“不會來真的吧”
似乎,愿不愿意帶來職工食堂被人圍觀,成為檢驗陳清焰真愛的標準。
他垂眸,替她選了份日式料理,臉上沒任何表情“我該結婚了。”
程述下巴歪了歪“你這算是報復誰呢”
陳清焰直接走人,丟一句“今天別挨著我們。”
俊臉上,盡是漠然。
轉身的時候,看見了跨上最后一個階梯的許遙,東張西望,他無所謂低下頭,在對面坐下,伸出腿,把正襟危坐的簡嘉圈在他的范圍之內。
簡嘉是第二次跟他一起來,不習慣,她幾乎沒聲音,陳清焰碰了下她腳尖“晚上去我那里。”
昨夜,做手術到凌晨兩點,從白天,到夜里,連著三臺手術,高強度,他在精密的戰(zhàn)斗中疲憊地亢奮著,最后,突然想做,底下可恥地硬起來,陳清焰很自然地想到那個冷雨紛飛的夜晚,見到簡嘉,她那張清澈的臉,還有纖巧卻飽滿的身材讓他說出這句話。
尤其修長的小腿,充滿力量,卻是如此的愛嬌。
那一晚,他吻遍她全身。
像暴君。
簡嘉沒有立刻明白他話里的含義,難為情“陳醫(yī)生,對不起,我要去法語班授課,不能缺課。”
喝了勺湯,又補充,“我還想看看書。”
看她認真,陳清焰彎了下嘴角,俊俏的臉又像雕塑,神情里,不知對她不能立刻會意感到愉快還是遺憾,他公然說“可是我想和你做、愛。”
這句話,輕,但被趕到眼前的,耳朵在這種時候總是很敏銳的許遙收入囊中,她不震驚,站在兩人面前,笑對簡嘉
“程程,陳醫(yī)生嫖你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