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看著死物的眼睛。
如果說展笑天是將一切都看做林間的山石花鳥, 無法理解生死, 對一切都一視同仁到冷漠的地步。那么殷妄之的這雙眼,則是帶著冰冷的殺意的。
就像是簡單粗暴地將視野之內的一切劃分為兩類,一類是已經死了的,一類是可以殺死的。
因為他物的死,則意味著自己的生。
余笙倒是被驚了一下, 但沒有直接離開, 而是直愣愣望著殷妄之,心中兀自感慨起來。
原來過去的殷妄之是這樣的啊……
與人界的自己一樣,他同樣在心底發(fā)出了‘沒見到小時候的徒兒好遺憾’的感嘆, 但更多的, 還帶著在陌生的時空見到熟悉之人的安慰感。
成為鬼魂后, 似乎一切情和欲都被放大了, 變得更加直接,更沒有遮掩, 在脫離了身體的束縛時,其它東西也變得更難控制。
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念起自己的徒兒, 甚至懷抱著一絲不合邏輯的希望——說不定眼前的殷妄之不是過去的他,而是跟著自己穿過來, 特意來找自己的……
不是沒有來過鬼節(jié), 也不是沒有見過魂生花林, 但對于此刻的余笙來說, 這里和陌生的世界沒有什么區(qū)別, 初次做鬼,說不定哪一個時刻就會魂飛魄散,而殷妄之是這里他唯一熟悉的人。
哪怕此刻的殷妄之,還不是鬼王,還力量不完整,甚至看起來比記憶中的那個更兇、殺氣更重。
但這個主角的本質如何,他是知道的。
殷妄之原本在啃食魂生花的果實,與突然靠近的余笙對上視線后,就半天沒動。
許久,才開口問了一句,“你不怕我?”
余笙不能說話,只搖搖頭,看起來很是無害。
反正一直呆在這個林子里是死,被殷妄之給榨干……不對、吸干?
……被殷妄之弄死也是死。
怎么還是感覺怪怪的……
橫豎都沒有什么好結果,余笙反倒沒有任何怕的理由了,如果一定要命喪于此魂飛魄散的話,還是在熟悉的徒兒身邊好一些,至少最后不會變成前任鬼王的杯中酒,而是能為徒兒助力,快點變厲害,快點逆襲。
當然,殷妄之真的朝他走來,將他手臂捉住,湊到頸側的時候,余笙還是小小的緊張了一下。
就連準備好打針的人,也會伸出手臂后閉眼不看,更何況現(xiàn)在的情況。
然而他等來的卻不是什么吸食陰氣之類的慢性謀`殺,而是被殷妄之湊近了到處嗅著氣味,余笙直接懵了,滿腦子問號地扭頭看人。
他張口想說話,卻發(fā)不出聲音,倒是被湊近的那處癢癢的,忍不住想躲。
“你……”
我?我什么?我很香?是大雞腿很香的那種香嗎?
余笙囧囧地看他,感覺非常的微妙,有槽不能吐快要被自己憋死了。
過了會兒,殷妄之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奇怪地看著他問道,“為什么不說話?”
余笙指指喉嚨,擺手,我說不出來啊!
“啞巴?”
點頭點頭。
余笙能感覺到,就算是現(xiàn)在的殷妄之,也比自己要厲害一些,所以為了避免吃虧,全程都表現(xiàn)得毫無攻擊性。
殷妄之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好像在打量著什么,而后一聲不吭地再次湊近。
余笙以為他又要聞味兒止渴了,結果這次是真的被咬了一口,帶著痛感的那種。
鬼魂是沒有血肉的,被咬了之后,是更多的陰氣泄露而出,被殷妄之一口口吮進嘴里,丁點不浪費的吞下。
余笙感覺有點腿軟,身子一晃就被牢牢抱住了,無聲地揪緊了殷妄之的衣衫,忽然就想到了那些被啃食的魂生花以及堆在一旁的尸山……
他覺得自己應該還能搶救一下,不會真的就這么蠢死了吧,余笙剛想做點什么,就感覺脖子上的觸感變了。
剛才是吸血一樣地咬,將他陰氣都奪走,現(xiàn)在又變成了……舔。
正懵著,余笙被放開了,因為身子有點軟,幾乎是依靠在殷妄之身上,后者見他一副走不動道的樣子,微微皺眉,摟著他的腰架起一條胳膊,像拖著個醉鬼一樣往別處走去。
居然架著走?你以前可是直接公主抱的——
可怕的念頭突然冒出腦海,將正在觀看這段記憶、并且代入感很強烈的人界余笙驚了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