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宗宗主“我分明吩咐過讓他們避開那片竹林, 卻沒想到還有人膽敢底下人不長眼，打擾了真君賞月的興致，還請真君贖罪。”
“稱不上打擾, 不過碰巧遇上的另一件事令我感到好奇。”
漸善語氣變了，狹長的眉宇下壓, 如果說他對殷臨川還算平易近人的話, 此刻就像軟綿綿的絨絮中暗藏刀鋒。
“魔域的門派爭斗一直沒停過, 魔尊陛下潛心修煉、不重俗世, 索性，只要你們不鬧得太過的話我也懶得管, 就是不知道載著試煉弟子的接引飛舟有哪值得引起嗜血宗的注意。”
漸善緩緩道“嗜血宗什么時候開始葷素不忌了還是說, 心漸漸大了”
冷汗從嗜血宗主的額頭淌了下來, 頭壓得更低“不, 嗜血宗的宗旨一貫是向著魔尊陛下，此誠天地可鑒，請真君明鑒”
他抬起頭，急著辯解“一切都是因為常貴山這個人。”
漸善“常貴山我倒聽說過這個人，天資上乘，年不過百便入了金丹大圓滿, 索命閣已將他內(nèi)定為下一任執(zhí)法長老。”
嗜血宗主“是的真君，底下人查到他最近一直在和靈界那邊通信, 而且很密切，不像是正常來往，加上最近靈界那邊的動靜越來越大, 幾次都和常貴山有著若有若無的聯(lián)系，我們懷疑他是靈界的內(nèi)應(yīng)。”
“當(dāng)初海妖封界，嗜血宗成了棄子，全宗上下莫不悲憤欲絕，是魔尊陛下仁慈，饒了全宗性命，此后又由真君您委以重任，提拔嗜血宗成了魔域第一宗門此等恩情，全宗銘記吶”
嗜血宗主一臉誠誠懇懇，瞧那真摯的模樣，似乎下一刻就能潸然淚下，“試問我們?nèi)绾螘龀鲇泻τ谀ё鸬氖隆?
“常貴山性情狡詐，他察覺知道我們的人在跟蹤他，近日里輕易不單獨現(xiàn)于人前，于是我們只能找機(jī)會偷襲。真君，我可在此發(fā)天劫誓，若此言有假，來日必遭天打雷劈”
這話說得，就像渡天劫不用挨雷劈一樣。
漸善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似是在思索著什么，那雙清淺的眸眼兩次從嗜血宗宗主的身上掃過，嗜血宗主喉頭滾動了一下，吞咽唾沫，盡顯局促不安。
小孩一會兒捏捏手指的指節(jié)，一會兒捏捏漸善并不算寬厚的掌心，從大拇指到小拇指來一遍，從手腕到中指指尖再來一遍，目不轉(zhuǎn)睛，玩得不亦樂乎。
漸善被他專注的小表情給逗笑了，另一只手?jǐn)[了擺，也沒說好壞可否，似乎單純地揭過了這件事。
“好了，我知道了，嗜血宗有分寸就好。起來罷，勞你費(fèi)心。”
剛直起腰的嗜血宗主又跪了下去“愧不敢言，這是嗜血宗替魔尊效力的本分。”
等他終于站了起來，漸善又問“除了日常sao擾，靈界那邊還有什么別的動靜”
“這個”嗜血宗主似是為難，搓了下手掌，“是關(guān)于魔尊陛下的。”
終于聽到那個人的消息，江奕凝神靜氣。
漸善卻像是習(xí)以為常，沒等嗜血宗主說完，無可奈何四個大字已然浮現(xiàn)于表。
“廣寧道人幾次三番來問，魔尊陛下何時能將他友人的尸身歸還。”
江奕
什么鬼
漸善不說話，一只手撐著額角，嘆氣。
嗜血宗主“照理不該讓這樣的小事麻煩陛下，可廣寧道人如今已是分神中期，跨過結(jié)界來去自若，對他而言是小事一樁。在下慚愧，替陛下分憂是屬下的職責(zé)，可是在下修為略遜于廣寧道人，攔不住他。”
漸善揉動額角的手指加快。
“而且廣寧道人乃是一個人前來，以私人的名頭拜訪，嗜血宗也不好”
漸善無可奈何的表情越來越深刻。
“真君，您看這，如何是好”
漸善“行了，只要廣寧沒做什么不該做的事，他想來就來吧，不必理會。”
嗜血宗主欲言又止，叫苦不迭“是。”
等人退下走遠(yuǎn)后，漸善將旁邊的小孩一把抱起。
小孩也不害怕，漆黑的大眼睛直溜溜地看著漸善。
漸善被暖化了心，笑容跟著柔和了幾分，將小孩輕輕拋高，轉(zhuǎn)著圈又接住。
小孩雖未咯咯大笑起來，卻也抿著薄唇，嘴角上揚(yáng)了點弧度，好似是喜歡漸善這么與他玩鬧。
漸善感慨“想我當(dāng)初不過山野間一只喜覓狡兔的小狐貍，如今還得學(xué)你們?nèi)祟惖奶撆c委蛇，可把我累得半死。”
漸善不把小孩當(dāng)外人，對他更沒什么防備，也不管小孩能不能聽懂，什么話都說，江奕跟著得益，聽全了他的抱怨話。
就聽漸善接著道“那家伙也是，要不是打不過他，又得拜托他幫你塑魂，我早帶著你跑路了，沒見過誰家魔尊當(dāng)甩手掌柜當(dāng)?shù)眠@么徹底的。”
看小孩迷迷糊糊的樣子，似乎還沒能想起那個家伙是誰，無法與漸善同情，附和他的話。
漸善瞇著眼睛，壞心乍起，在小孩耳邊輕聲說“是那個大壞蛋哦。”
小孩不是全然對外界的人毫無反應(yīng)，能讓他記住的人，必然是讓他留有深刻印象的，在得到提示詞后，瞬間眼睛就直了“壞”
很難想象這奶里奶氣的聲音是如何憋出了一個鏗鏘的字來。
漸善“哈哈哈對，壞”
這瞧著，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于是江奕也忍俊不禁起來，開始想象白黎軒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能讓一個心智不全的小孩這么義憤填膺。
他想起白黎軒極其喜歡新奇事物的性子，總歸不會連小孩的玩具都要搶罷
突然漸善感覺到有什么柔軟的東西觸上他的臉頰，緊接著是暖熱的風(fēng)呼呼吹拂而來。
小孩道“呼呼，不痛了。”
場下寂靜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