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十天的時候, 落日坡出口處仍無一人出現(xiàn),索命閣的人沒有再等下去,招呼眾人登上飛舟, 即刻準備返回宗門。
嘈雜細碎的腳步聲涌上飛舟,接著腳下猛地晃了晃, 身體有種被迅速拔升的失重感, 殷臨川正處于精神力高度集中的緊要關(guān)頭, 沒忍住晃了下神, 朝外穩(wěn)定加持的靈力被打動。
“別”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只見半空中一團勻速游轉(zhuǎn)的火球陡然顛動幾下, 水花般四濺開來。
殷臨川發(fā)出氣急敗壞的大喊, 撲上去, 雙手作捧, 試圖接住飄落的焦黑狀物“我的星靈蔓我的白水參”
飛舟一舉躍高,動靜不小,震感順著桌面?zhèn)鞯搅藬鄤Φ纳砩希染徛乇犻_眼。
他下意識朝外看去。
其實從飛舟里面能夠看見外面的景象,只是之前飛舟靠著山壁而停,局限了視野。
觸目是一望不著邊際的天幕, 昏沉且黯淡,視線延續(xù)至遠方, 會瞧見一抹亮眼的橘紅,逐漸被午夜的深墨色給渲染,直至消失不見。
正常的天色應(yīng)該是越往上升越明亮, 魔域卻處處和人世反著來,或許沒有比這更能讓人體會到過往安樂不復(fù)存在的壓抑。
海妖是否做得太絕
不清楚。
封印結(jié)界令未來得及撤退之人絕望,不封界則是修真界乃至整個大陸的絕望。
如果要將責(zé)難盡數(shù)歸咎到至上魔尊的身上,那在他還未成為魔尊之前所遭到的背叛和痛失所愛,又有誰能為其辯白。
追溯世間種種,似乎因果皆定。
江奕陷入沉思。
他并非突然引發(fā)了對人生的感悟,也沒去想自己要站哪一邊陣營,如此想法,只是在對以前發(fā)生的事多加分析,以此找出異樣的源頭。
這個世界不對勁,會是哪里不對勁
表面來看似乎很明顯,不管白黎軒怎么掙扎,都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將他強行按在計劃的軌道上,這種不可抗力的感覺,跟在白黎軒身邊的江奕深有體會。
其他世界已經(jīng)開始崩壞,所以不對勁的地方尤其容易辨認,比如上一個世界,皇帝的意志被天道強加干預(yù),突然要去見楚凜,又突然要杖殺全部宮人,行為舉止帶著明晃晃的違和感。
但是在這個世界,江奕和白黎軒發(fā)生第一次邂逅的世界,他們迄今為止遇見的每一件事都稱得上合理。
被人陷害也好,遭人追殺也罷,并非很突兀的就發(fā)生了,而是由合理的原因?qū)е掳l(fā)生。
江奕的眉頭越擰越緊。
也許a級世界相較其他世界有著更強的自我調(diào)控能力,所以這個世界的因果線能夠保持完整,空間亦不會因此崩壞。
可這是個駁論。
就像江奕之前懷疑的那樣,只有反派活著,才能讓劇情順利展開,讓主角有了攀登巔峰的墊腳石,主角強大到足夠突破當(dāng)下世界的界限,便能帶動整個世界的氣運所以反派必不可缺。
天道有充足的理由護佑白黎軒的安全,不該由身為外人的他來維護,可是因果線沒亂,證明這個世界的天道是正常的。
難道真的只有人為的因素在里面
說不通,對方如果強到能對a級世界的天道進行干擾,直接對白黎軒下手難道不會更省事,也更安心。
或許是幕后主使的惡趣味可天道又敵對得太過真情實感。
江奕很費解,并再次陷入了一籌莫展的怪圈。
這些日子他也推翻了不少猜想,也肯定了一些細節(jié)。殷臨川沒有經(jīng)歷過那個時代,那些聽來的、看來的消息少了實證性,對江奕有所幫助,卻不能作為主要理論進行推敲。
事情早晚都會水落石出,真相不可能一直被掩埋。江奕心想,四百年來天道應(yīng)該沒停止過對白黎軒的針對,多做多錯,現(xiàn)在去查的話,想必不少東西有跡可循。
可惜他沒腳。
嘆氣。
話說回來,他當(dāng)初到底在空間異動中撞見了什么才會丟掉自己的身體
那邊殷臨川上躥下跳的響動有點鬧人,江奕的思索被打斷,應(yīng)聲看去。
他看見少年蔫了吧唧地趴在床鋪上,手指扒拉著一堆灰燼,試圖從中找出還未損毀的部分。
越找,表情便越難看,找到最后,忍不住爆了句和諧詞。
江奕“東西不算珍貴,以后再采便是。”
“那是重點嗎”殷臨川心痛得聲音都在顫,“這些都是我拿命換來的。”
江奕簡略地“嗯”了聲,寬慰的話不適合從他口中說出,便不再說。
他剛準備閉目,嗖的一陣風(fēng)聲,殷臨川瞬移似的來到他的面前。
江奕想起不知從哪看來的說法,眼有浮光自帶邪性,兩邊嘴角呈二十五度角向上彎曲,此人要么是在搞事,要么是籌劃搞事的路上。
果不其然聽見殷臨川下一刻對他控訴道“你給的煉丹法雖然不需要丹爐,但稍不留神就會出錯,你看看,廢了我多少靈材”
江奕看了他幾眼,心領(lǐng)神會道“想要什么”
“哈哈,爽快不過給什么都隨便。”殷臨川道,“我不挑。”
不挑二字或許可信,如果殷臨川沒有同時用熠熠眼神盯著他的話。
江奕想起殷臨川提升實力時的無窮干勁,第一時間考慮到了物質(zhì)所需“主修功法有待斟酌,次修的夠你練上幾年,至于天材地寶”
被江奕老學(xué)究的做派荼毒了幾個月,殷臨川依次經(jīng)歷了由懷疑、敬服再到避之不及的辛酸歷程,一聽這語氣,瞬間臉色就變了,連忙打斷道“停停停。”
他俊臉一垮“欸,我在你眼中就這么勢利”
江奕確實。
要真說出來殷臨川得炸,于是江奕回到原題去思考還能送什么。
不外乎吃食、玩物,江奕說了,卻被殷臨川接連否認,再思考,沒能思考出個所以然。
江奕覺得自己越來越難理解這些小年輕內(nèi)心的期待,并能肯定不是錯覺。
以前就沒這種煩惱對了,以前他會定期去消除身體里的多巴胺和殘余,被喻為由浪漫激情所調(diào)動的心理能量。
于是他終于和這個年齡階段的人產(chǎn)生代溝了嗎
江奕
殷臨川起身,趴著的地方從床挪到了桌上,臉跟著杵江奕面前,指尖戳戳斷劍“理一下我。”
江奕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査澳悄阋裁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