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來得太快, 甚至可以說是倉促,除了參與其中的人, 沒人反應過來。
包括正與文宰在養(yǎng)心殿內(nèi)議事的皇帝。
當驃騎大將軍率領人馬攻入皇宮的時候, 面對舉刀相向的軍隊,皇帝一邊是始料未及, 更多的是怒不可遏, 厲聲喝道“車遲慰, 你要干什么是不是想造反”
車將軍詫異地斜眼瞅著皇帝, 就差將自己的疑惑寫在臉上了。
展臂一揮, 身后眾人應聲高呼,車遲慰道“這還用問嗎陛下。”
最后的陛下兩個字說得是輕蔑不已,成功將按壓火氣的皇帝拱成了怒發(fā)沖冠,當即從親衛(wèi)手中奪下刀來, 朝車遲慰披頭砍了過去。
車遲慰橫刀一擋, 兵刃相接的剎那, 撞出清脆而響亮的錚鳴
文宰目觀車遲慰身后的兵馬, 再看皇帝身邊還未來得及聚攏的親衛(wèi), 心中頓知不妙。
車遲慰此次前來氣勢洶洶, 帶領人馬約莫不下近千數(shù), 雖說皇宮里的守衛(wèi)遠遠超出這個數(shù)目, 但此刻守在皇帝身邊卻沒這么多人
本來長明宮不止這百來個親衛(wèi),皆因楚凜那出了刺客的事, 又收押了不少守衛(wèi), 皇帝只得將自己的親衛(wèi)給派了出去, 權當是安撫那些舊臣。
就連文宰,在從太醫(yī)口中詢問了楚凜傷情的時候,得知楚凜沒個把月的療養(yǎng)時間別想下榻妄動,也放下了原有的戒心這幾年他們沒白折騰,至少除了尚未揪出來的前朝舊患,放眼當下,有誰真正奈何得了手掌重權的皇帝
朝中那些活下來的舊臣,妻兒均被帶離作人質(zhì)看押。平日里行暴權酷刑,令百姓不敢吭聲。至于雙雙稱王的劉奇和秦溯,窩里橫,囂張得不行,皇帝幾次都被逼得跳腳。
但那又怎么樣,皇帝打他們不易,他們也別想越過天塹江水進犯大乾。
只是文宰恰恰沒想到,與這些事這些人一點邊兒都挨不上的驃騎大將軍會在這個當腳跳出來
眼看局勢緊張,文宰沒皇帝這么激進,他熟知皇帝惜命,不止在宮內(nèi)培養(yǎng)了獨忠于自己的親衛(wèi),越族所屬的士兵也被皇帝抽出一部分,安排在了離京城不到十里開外的地方扎營,共計不下五萬人馬。
只要等到這些人的增援,驃騎養(yǎng)在京城的區(qū)區(qū)幾千人馬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皇帝要拼,文宰卻想著辦法拖延時間。他抬手一指車遲慰,煞有其事地痛斥道“車將軍,先不說你今日領軍所謂何事,這些年來陛下待你不薄你這么做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良心”
車遲慰在與皇帝的拼殺中騰身回撤,手掌做拳猛敲在胸膛盔甲,咔嚓作響,復而哈哈一笑,“巧了這么多年殺人無數(shù),唯獨敢說的是這顆心對得起天地”
不止是文宰,連皇帝這根粗神經(jīng)都意識到了不對勁。
文宰問“到底是因為什么難道是前朝皇帝楚凜但你分明是越族人和前朝有什么”
突然文宰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一時間更加不敢置信,難道車遲慰也是前朝遺臣這怎么可能
車遲慰笑聲更洪亮了,與此同時,他的聲音里也充滿了令人生駭?shù)膽嵑蕖拔曳鞘窃阶迦耍菍崒嵲谠诘拇笫⒆用裨阶鍤⑽腋改福墙憬銐褐暧椎奈遥c我換了衣裳,替我死于越族人刀下而我也被周轉(zhuǎn)販作越族的馬下奴拼死才逃脫”
“自小足足十二年,我在越族境內(nèi)隱姓埋名,不惜毀了自己的容貌,偽裝越族人的模樣,為的就是能有今天,手刃當時率兵進犯大盛的越族首領”
皇帝是驚詫中含著震怒,沒想到自己的仇敵竟在身邊隱藏了這么多年。若不是文宰攔著他,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提刀沖上前,親自將車遲慰的頭顱給砍下來記
“但是說不通”
在皇帝親衛(wèi)的增援下,外面的喊殺聲竟是不消更盛,那股不祥的預感在文宰心中無限放大。
文宰看著車遲慰,身體僵硬,喃喃自語“十二年你都忍下來了,沒道理現(xiàn)在忍不了。那前朝皇帝空有名號,你一直留在越族,與那皇帝更是不熟,你不可能因為他”
車遲慰嗤笑著反問“為什么不可能”
聽到這句話,文宰遍體生寒。
這個消息比知道車遲慰在他們身邊隱藏了這些年還要膽戰(zhàn)心驚
即便車遲慰突然反水,身為一個小小的將領,做的只是報私怨的小事,再怎么都能鎮(zhèn)壓下去。
而楚凜身為皇帝,不管是多么位卑言輕的皇帝,那都是皇帝所做之事絕不止這么簡單
不露一絲破綻地隱瞞了七年,該屈辱的時候放低姿態(tài),該示弱的時候從善如流,如此完美的掩飾,還能暗中聯(lián)系上驃騎大將軍車遲慰,讓其甘愿為他效命,這樣的人何其可怖
而在今天下午,這人還因為受了棍子臥床不起會不會,楚凜受傷根本就是臨時出招,目的就是降低他與皇帝的戒心
文宰不敢再想下去。
遠處月夜下又映了一片灼目的火光,突然加入的人馬蠻橫地打破了皇宮里交斗雙方的一時僵持。
九門步軍巡捕副統(tǒng)領衛(wèi)忠御馬而來,手持,當空一聲長嘯“車將軍,我來助你”
喊殺振聾發(fā)聵,回蕩四周,久久沒有平息。
“陛下,陛下”
任楚凜如何思量,也沒有想到自己在睡醒之后會看到這番熱鬧的景象。
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深陷夢中。
然而鮮血四濺、兵刃相接的畫面過于美麗,楚凜按了按脹痛的額角,強迫自己在短時間內(nèi)接受了這個事實,下了臥榻,接過旁人遞來的外衫穿上。
他尋著之前的呼喚聲看了過去,侍衛(wèi)單膝跪地“陛下城外傳來消息,越族人駐扎在外的大部隊已經(jīng)被秦文賦帶領的秦家軍所牽制車將軍、衛(wèi)副統(tǒng)也已攻入皇宮,將越族狗皇帝與那奸臣通通包圍養(yǎng)心殿”
“事已至此,陛下可移步養(yǎng)心殿,主持大局”
侍衛(wèi)抬眼看向楚凜時,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來的皆是無以復加的信賴臣服。
楚凜受傷在他們的意料之外,也讓他們這些潛伏著的人大驚失色,更沒有想到當晚楚凜就傳出消息讓他們?nèi)M攻。
原來一切都是楚凜使出的苦肉計,為的就是降低皇帝的戒心,將皇帝與他的得力手下文宰拘在一起,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兵馬突入皇宮時本以為會費一番功夫,沒想到就連那狗皇帝的親衛(wèi)中都有陛下的人。
皇帝文宰在哪、諸位妃子又在哪、親衛(wèi)巡到何處、哪一扇宮門鎮(zhèn)守薄弱、具體又有幾人鎮(zhèn)守所有消息事無巨細地傳到了衛(wèi)副統(tǒng)的手上。
消息之準確快速,連衛(wèi)副統(tǒng)都為之震撼訝異不止
這也是他們能夠勢如破竹殺入皇宮的原因
縱觀周遭當然不止這一名侍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