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書藏匿的位置便知楚凜有多寶貝它,每頁都很干凈,像新印出來的一般,唯獨頁腳帶著皺褶,應當是被翻閱過很多遍。
江奕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書中記錄的是地方異志,各類趣聞,放在時下無疑是雜書的行列。
皇帝應當也不會放心讓楚凜看那些真正益于己身的廣記學文。
江奕虛撫了一下楚凜的額發(fā),有幾分凌亂,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幫他理順。
二九年華的少年郎,放在現(xiàn)代可能還在為學業(yè)辛勞而奔波,若驕陽傲氣,言語舉止中盡彰顯著桀驁不馴。
而如今的楚凜,眉眼卻已有了揮之不去的戾氣與滄桑。
收回手,正準備離開,突然江奕看見楚凜手指一動,直接從中間往前的一頁,翻到了最后幾頁。
共三頁,無一例外,都是肖像畫。
第一頁著筆稚嫩,第二頁進步顯著,第三頁青衫蹁躚,身形修長,已能很輕易地看出畫中人是位溫文爾雅的貴公子。
只是這三頁畫中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沒有畫臉。
江奕在旁看著,只覺撼然。
指尖拂過畫中人,從鞋面至如瀑傾灑的青絲,楚凜神色說不出的神往和溫柔。
他從袖中抖出瞞著江奕藏下的紙團,指腹仔細撐開磨平褶皺,夾在畫像之中。
楚凜后仰身體,頭靠上漆紅梁柱,輕聲呢喃“會是你么”
“我”
江奕也是話出口后,看見毫無反應的楚凜才猛地醒悟過來。
楚凜聽不到他的聲音。
按捺住心頭的焦躁不安,江奕急著想做點什么,靈魂體躥出去,忽地頓在了楚凜鼻前三分。
與他渙散的雙眼深深凝視。
不能說。
這個世界的劇情線還沒有正式開始,一旦他對原住民暴露身份,觸及世界格局,引發(fā)空間異動,天道一定會將他驅逐出去,到時候他怎么幫楚凜避過可能遇見的危險
所以他不能說。
不僅不能解釋,還要佯裝不知情。
記 江奕不知怎么離開的長壽宮。
也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他們相遇的第一世。
本該最后才經歷,卻因為空間異動,而最早開始的一世。
意識海內的化身告訴他他只有相處兩世的記憶。
這一定不是順口一提。
首先就有個很淺顯的問題,化身如果只有兩世記憶,為什么會著重強調“只有”這個詞。
難道他知道他們其實經歷過了三世
沒有記憶的那一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才會導致化身的記憶出現(xiàn)異常。
江奕隱隱有著預感,出現(xiàn)問題的,應當就是白黎軒那世。
想起白黎軒
“老七。”
什么事,宿主
“你說他會不會傻到一直在等我”
出口是陳述語氣而不是疑問句,江奕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他回想起離開前的那小半日,青灰色的天空,細雨綿綿,他悠悠轉醒,一眼看見,汗水和雨水潤濕了白黎軒的鬢發(fā),順著臉頰滑下。
而白黎軒用嘴咬著簡易制造的支架,用這么艱難的動作撐起傘,雙手托起他腿彎,一步一步走得平穩(wěn)而堅定。
從小南山秘境到蒲松嶺,越過十連座山,跋涉千里地,半邊衣裳浸滿鮮血,帶著一身的傷痕累累,為他撐了一路的傘。
江奕不敢再想下去。
只要一想想,胸口就沉重得無法呼吸。
宿主你說的是誰
7號位已經忘記了江奕第一世離開時和白黎軒做出的小小諾言。
畢竟兩輩子的時間實在太長了,連系統(tǒng)都需要將內存清理個兩到三次。
江奕看著7號位一笑“沒,誰也沒說唔”
悶哼泄出齒縫,江奕直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虛空中好似有一股極其強烈的拉力拖拽著他,要將他趕出這個世界。
是誰,天道
怎么回事,發(fā)生了什么
一連串的疑問從江奕腦中劃過,江奕來不及細想。
千鈞一發(fā)之際,江奕余光急急掃過宮墻下的守衛(wèi),咬緊后槽牙,聽從了自己本能的反應。
旁邊傳來他人的喊話聲“虎三,虎三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