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淑蓉狼狽而惱怒地拉著唐書玉離開,至于駱白送的甘蔗則被盡數扔到地上。
這一幕被左鄰右舍看在眼里,刷新了她們對胡淑蓉的認知。
駱白面無表情,眸光冰涼,突然扭頭看向巷子口。
徐母沒走遠,躲在巷子口偷看,冷不丁和那雙冰冷的黑瞳對上,狠狠嚇了一跳。
反應過來后嫉恨地啐了口“邪性的東西。”
那么聰明,怕不是被山精鬼怪占了身體。
駱金在駱母面前承認錯誤,給駱銀使了個眼色讓她把駱母哄進家里去。然后蹲下來和駱來寶親親抱抱一番塑料姐妹情后,把她兜里僅剩的一顆糖果偷走了。
駱來寶氣得大喊“寶哥,大姐欺負我”
駱金嘻嘻哈哈地笑“駱來寶,你忘了自己每天一兜的糖果全讓大寶搜刮走了嗎還找他幫忙,記吃不記打啊寶、寶哥”
駱白頂了下眼鏡,居高臨下俯視駱金“昨天晚上,媽跟李老師拜年,聊了會家常。李老師順便把你期末考試成績說了,九門試卷一路飄紅,只有語文及格。”
語調毫無起伏,冷靜得聽不出喜悅。末了,還點頭“不錯。”
駱金現在已經是個高一生,結果第一學期九門功課只有語文及格。可以想見,下學期文理分科時有多懸。
駱白“下學期文理要分科了吧”
駱金向來唯駱白馬首是瞻,對他是又敬又怕。聞言,連忙搓搓手滿臉討好“寶哥,你知道我成績差,學不下去。當初考上高中還是駱銀和你幫我劃重點復習,要不,高考的時候也替我劃”
駱白冷厲的眼神立刻射過去,怒極反笑“要不順便幫你把高中課程全讀完,順便參加高考,最好是替你去上大學”
駱金就是膽子肥如狗熊,她也不敢在此刻撩虎須,于是連連搖頭“哪能勞煩寶哥這些苦活、累活,我來就行。您給劃個重點就不不,我這就復習去。”
駱白抬腿往屋里走,邊走邊說“要是高三,我和二姐就是文曲星下凡也救不了你。好在是高一,努力一把還有得救。”
駱金尾隨其后,聞言頓生不詳預感“那就不用救了唄,高中文憑出來也能找份好工作。”
再過十年,連大學生都不吃香,何況是高中文憑
駱白呵呵笑兩聲,沒回話懟她,而是直接說道“從今天開始,你的功課全程由我和二姐監(jiān)督。二姐學習忙,那就我來劃重點,負責輔導。”他雖然才初三,但已經自學完高一全部課程。“兩年半時間,保證讓你考上大學。大學不用太好,燕大就行。”
駱金差點懷疑自己耳鳴,瞪著完全沒有開玩笑成分的駱白,失聲喊道“燕大還叫不用太好媽,寶哥他瘋了。”
燕大,位于帝都,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學。整個西嶺村,往前往后數三十年都沒有出過一個上燕大的學生。別說西嶺,就是整個市,也才出過兩三個,那都是市狀元。
她一個學渣上燕大,難度等同于把西嶺村變成西嶺市。
駱白摳摳耳朵,聞言說道“不要對自己太自信,因為把西嶺村變成西嶺市遠比讓你開竅容易。”他回頭就宣布“這件事就這么決定了,二姐,麻煩你監(jiān)督。”
駱銀柔柔笑道“沒問題。我本來也愁大姐的學習問題。”
駱母也是舉雙手贊成“大寶的話,肯定就行。駱金,從現在開始好好學習,我跟你爸都督促你。”
駱來寶跳起來舉手“還有我”
駱金哀嚎一聲,頹喪萎靡。
這一舉動惹來眾人大笑,倒是把因為胡淑蓉和唐書玉二人帶來的陰霾驅散干凈。
郭通達在旁看完這一幕,不自覺臉上也帶了笑意。
他對駱家并沒有太深入的了解,對駱父這個村長的觀感也不像其他村民那樣糟糕。
他認為,駱父目前沒有實績,不代表他就無能。
郭通達種了半輩子甘蔗,也時常關注時政,自然注意到政策下達后對于國家未來經濟和農業(yè)的影響。
村民一窩蜂種植甘蔗,導致食糖供過于求,價格暴跌。雪上加霜的是制糖廠沒有市場渠道,致使食糖哪怕價格暴跌也賣不出去。
廠子里堆積上千噸食糖,其中將近一半都是郭通達的。因為承包西嶺村大半土地種植甘蔗的緣故,他還欠下大量租賃土地的債款以及工人工資。
比起其他人,顯然郭通達應該更為焦慮。
當聽到駱白說到把西嶺村變成市,郭通達失笑不已,覺得少年人真是異想天開。
由村變成市,需要經過縣到市的轉變。這就需要經濟和人口達到一定標準,但最重要還是扶持政策。扶持政策下達,大力發(fā)展,經濟起來后吸引人口,人口帶動經濟,繼續(xù)下達政策支持發(fā)展,最后才能發(fā)展為城市。
說起來,海市就是成功從村變?yōu)槭械牡湫痛怼H绻鲙X村轉型為市,最大可能是被分割成幾塊地區(qū)并入海市和廣市。
郭通達搖搖頭,覺得自己現在想這些其實也算是異想天開,他連眼下的困境也度不過去。
思及此,郭通達心情沉重。
駱白在教訓駱金的同時,時刻注意郭通達,當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愁悶就猜到他必定也受到食糖市場開放的影響。
原記憶中,郭通達沒有選擇相信唐鎮(zhèn),而是毅然離開西嶺村到海市查訪市場,最終當真被他拉到一條銷售渠道。
所以,他是村里唯一沒有以低價賣出甘蔗、食糖成品和土地的人,而且小賺一筆,獲得第一桶金。
可是,按照駱白現如今的記憶來講,郭通達仍舊虧了。
因為將在兩個月后,因食糖市場失控,國家開始插手調控,食糖價格暴漲到歷史最高。提前得到消息的人,都在瘋狂收購食糖,譬如唐鎮(zhèn)介紹過來的那條銷售渠道。
那人得到內部消息,瘋狂收購食糖,以詐欺手段欺騙對于市場和政治完全不敏感的西嶺村村民,低于現如今市場價的百分之十購入大量食糖和糖蔗。在食糖暴漲期間迅速拋售出去,獲得大量資金,順勢搭乘上黃金發(fā)展時期的列車,成為后世中全國聞名的富豪之一。
駱母想要付甘蔗的錢,但被郭通達拒絕,他說道“過年過節(jié),就當是送禮。”
駱母“這怎么好意思”見推拒不了,便說道“不然留下來喝杯茶再走吧,老駱也快回來了。你們就聊一聊,正好談談制糖廠那滯留了上千噸的食糖。”
事關制糖廠,郭通達立時猶豫。
駱白說道“郭叔,坐下來吧。正好可以談談食糖銷售渠道的事情。”
提到的正是心中最憂愁的事情,郭通達于是同意下來“好吧,我坐會。”
駱父很快回家,目前還不知道駱金和唐書玉的事情,但見郭通達在就坐下。兩人就著茶水聊起時局,聊著聊著,駱父話鋒一轉“我知道你們憂心的事情,我也憂心。”
郭通達沉默片刻,說道“這些事情,急不來。誰都料不到營銷改革的風會刮到糖業(yè),猝不及防啊。才半年時間,食糖價格竟然暴跌,連一條營銷渠道也找不到。”
半年之前,人們還高高興興,大量種植糖蔗。誰又能料到短短半年時間,食糖價格暴跌、營銷市場改革,食糖成了滯銷品。
駱父“上面沒動靜,人民躁動不安,恐怕食糖價格低于市場價,他們也愿意賣出去。”
本來就虧,再降價,更加虧。可是,總比血本無歸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