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聽到北狄兵臨江都城下的時候, 太宗陛下就知道許霽川一定會死守城池。
若不是他早就清楚這一點,他必然選擇先安內(nèi)再攘外, 等一鼓作氣殲滅晉王及其殘部之后,再回頭解決北狄之亂。
北狄是游牧民族, 整個民族老弱婦孺加起來也才只有五十萬人,以他們的能力不足以吞并整個大梁, 他們自己也清楚知道這一點, 因此他們此行出兵定然是看大梁內(nèi)亂,想趁火打劫, 劫掠財物。直奔江都而去, 聽上去緊急可怕, 但他們的目的并非是占有,只是為了復(fù)仇, 羞辱大梁而已。
而晉王就不一樣了, 晉王在朝中經(jīng)營多年,在朝中有許多明哨暗釘,就算現(xiàn)在茍延殘喘, 但若是留他一條命在, 以后朝堂必不得安寧。只有將他一舉殲滅, 斷了朝中某些世家和官員的念想,朝堂的暗涌才能停止流動。
因此比起北狄, 晉王才是心腹大患, 等他收拾了晉王, 蕩平大梁境內(nèi)的北狄人只是時間問題。
但偏偏江都守城的人是花奴兒, 太宗陛下無比后悔,他走的時候沒有帶上許霽川。以他對花奴兒的了解,他一定會為了江都的百姓和大梁的宗廟死守江都,就算拼死也絕不會讓北狄入江都,他的花奴兒啊,這輩子最擅長的大概就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了。
可是,比起江都的百姓和大梁的宗廟,花奴兒的安危才是他聽到北地入侵的時候,最擔(dān)心的事情。這一刻太子殿下才看清楚他自己人性里的卑劣,他自己根本不配做一個明君。
在江都生死存亡之際,他心里最掛念的只是一人,若是讓他在江都城和花奴兒之間選擇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那人。
大概每個人一生都會有自己勘不破的執(zhí)迷,對他來說,花奴兒就是他的執(zhí)迷。因為有了這點執(zhí)迷,這風(fēng)霜刀劍嚴(yán)相逼的前半生半生多了點旖旎的幻夢。
對一個君王來說,天下蒼生于不顧的愛都是卑鄙的愛,因此他心里這些念頭,他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告訴花奴兒。
萬里江山比不上你的性命,這聽起來太像一個昏君不靠譜的海誓山盟了。。
趙景湛心里記掛著許霽川,千里奔襲趕到江都的時候,看到立在墻頭的磐石般堅毅的都城統(tǒng)帥的時候,心里的大石總算“哐當(dāng)”落地了,這名為心安的大石好像一個天上掉的餡餅一樣砸得他頭暈眼花。
一路馬不停蹄朝江都趕來的時候,趙景湛心里想,若是見到了許霽川,他一定要求求他的花奴兒,他自己心臟很脆弱,以后千萬不要再讓他擔(dān)心了,否則保不齊他難以永年。
可等進(jìn)了城,他看到花奴兒臉上的自豪得意的小表情之后,他心里所有的抱怨都咽了下去,花奴兒生性就帶有一腔孤勇,若是他能改掉,那他便不是花奴兒了。
趙景湛在內(nèi)心無奈地想,罷了罷了,讓他繼續(xù)我行我素吧。畢竟好的愛侶就是要為自己所愛之人廣闊的天地,只要以后花奴兒以后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喜歡如何便如何吧,就算翻了天又如何
如今他富有天下,威加四海,難道還護(hù)不住花奴兒的一腔熱忱嗎
江都被圍,連日來許霽川枕戈待旦,未曾睡過一個好覺,現(xiàn)下江都之圍已解,這一晚他終于有了一夜好眠,趙景湛難得識相,并未折騰他。
早上,太宗陛下醒來的時候,就看到軍師依偎在他的胸口睡的很沉。花奴兒醒著的時候永遠(yuǎn)是飛揚(yáng)跳脫的,就連睡著的時候也仿佛跟打仗似得,姿勢奇特,容易誤傷別人,好像永遠(yuǎn)也沒個休息的時候。如今大約是累狠了,現(xiàn)下他看上去難得十分乖巧,太宗陛下看著他的睡顏,瞬間就有了反應(yīng)。
花奴兒絲毫未覺,兀自呼呼睡的正香,太宗陛下看著他的睡顏,嘆了口氣,罷了罷了,讓他好好睡覺吧。
陛下生無可戀地看著帳子,腦中默念清靜經(jīng),等待著自己的欲望緩慢退潮。
許霽川醒來之后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埋著臉轉(zhuǎn)個身頭就磕到了一雙結(jié)實的大腿上,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陛下披衣坐在他身邊捧著書在讀,百忙之中還騰出一只手拉著他的手。這個姿勢,真不知道他翻書要如何翻。
許霽川看著外面日頭漸升,知曉現(xiàn)在肯定不早了,打趣道“陛下,今天頭一天,這就從此君王不早朝了”
“”
許霽川口頭上占了便宜,心里美滋滋,豈料阿宴突然發(fā)難,將許霽川吻地喘不過氣來。
而今他倆都在嘴上占了便宜,陛下瞇瞇眼,附在許霽川耳邊壓低聲音道“從此君王不早朝哼,都是愛妃太誘人了。”
許霽川“”
用過早膳,許霽川和陛下就去陸家看前大司馬了,陸昇一直是他最喜歡的孫兒,如今為了社稷殞命,大司馬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打擊過大,現(xiàn)下已經(jīng)臥床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