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宗回來之后,云錯如約前來,其他少年也一并到場了。
這次則比上一次要正式得多雪家家主和少主都到場了,但與上次與柳氏和雪何的無話可說相比,這些少年人更愿意跟雪懷打交道。
雪何礙著雪懷在場,連插話都不敢,柳氏看得著急,面上卻還要笑吟吟地跟著招待。
少年人們給她三分薄面,看見雪懷沒追究,也都不去問道歉信的事,但再和雪何交談時,態(tài)度已經(jīng)相當蔑視了。
最沉默的反而是云錯。他基本不參與少年們的對話,也不跟著他們?nèi)パ┘覉@林賞玩冬景。反而一直在跟雪宗談?wù)撋馍系氖虑椤?
雪懷本在招待客人,中途被雪宗抓過來一起聽。
云錯居然真的要跟他們長期合作,已經(jīng)將初步需要的材料和兵器列了出來。雪宗仔細翻閱了一遍,跟他仔細討論著。雪懷在深花臺的時間不長,對自家的家底尚且還摸不清楚,于是只安靜地坐在旁邊。
云錯一向是個有野心的人,當年他起兵為自己繼位蕩平阻礙,不少人都說他背后集結(jié)的力量可敵整個天庭,但雪懷知道,遠遠不止。
他追隨的這個人,想當仙洲之尊便當,想當天庭之主亦可坦然前行,就看他想不想。
半個時辰之后,兩邊談妥。
云錯道“還望您能為此事保密,從今以后承蒙二位關(guān)照了。”
雪宗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他把雪懷拉過來,大力拍著他的肩膀,向云錯介紹道“定然保密,我們有我們的規(guī)矩。犬子往后也承蒙少仙主關(guān)照了有他在,我能早點退休享清福,往后還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早日打點好關(guān)系,彼此都是個照應(yīng)”
云錯平靜地道“那是自然。”
雪懷禮貌地微笑著,在他爹的瘋狂示意下起身去給云錯敬茶。
茶斟七分,碧綠的茶湯襯得倒茶人的手修長白凈。接過來時指尖碰到,好似停留了片刻,又像是沒有。
云錯道“雪少主年少有為,日后九洲變動,前途難料。雪家背靠浮黎宮,上至九天,下至黃泉的生意都做得,想必野心不小。我今日來此其實也是想詢問您二位的意見,百年之內(nèi),你們是否愿意站在我這一邊”
雪懷說“其實我們也不”但還沒說完,便被他爹給打斷了。
雪宗盛贊道“的確如此我們雪家的生意暫且只做到南邊三仙洲,還剩下六個仙洲不曾踏足。少仙主年少有志,現(xiàn)在又成了我們的大主顧,往后如果有什么困難,我雪家必定要傾盡全力搭把手。至于百年,百年之內(nèi),必然是小懷當家做主。”
傾盡全力“搭把手”,繼而再把鍋甩到雪懷頭頂。雪懷松了口氣,他爹還是慣于打太極,從不肯明明白白站隊的。
云錯看出了雪宗的意思,仍然堅持道“您肯如此幫我,我不勝榮幸。百年之約太長,我想的是我們兩家定個盟約,現(xiàn)在不如”
雪宗伸手摸了摸雪懷的頭“不如你們兩個孩子,現(xiàn)在就拜個把子罷”
雪懷“”
云錯“”
他們彼此對望了一眼,然后看向雪宗。
雪宗左顧右盼,熱情地跟他們指“這個好外頭就有神木堂,走,我去為你們?nèi)眸P凰、九色鹿與燭九陰的血來”
雪懷說“這個還是不”
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雪宗便給他秘術(shù)傳音,怒道“拜個把子罷了我看這人不安好心,他想泡你我的寶貝兒子,你傻不傻當兄弟和當?shù)纻H,你選哪個緩兵之計,乖啊。”
雪懷道“爹,你可能誤會了什”
云錯卻淡聲道“好。”
他抬眼看向雪懷“跟我拜把子,你不愿意”
云錯的眼神中有幾分認真,他放輕聲音“你前些天才答應(yīng)我,不會躲著我的。你還是不愿意嗎”
雪懷“”
不是不愿意,是有點搞笑。
雪懷一直到走到了神木堂前時都還沒回過神來。
重生一世,這個劇情也偏得太過了些。上輩子云錯是他的頂頭上司,他是他的左護法,當初歃血為盟,立的也是扶持他左右的誓言,兩個人從來不曾稱兄道弟。
現(xiàn)在他們居然要拜把子了
這樣一來就出現(xiàn)了一個問題因為云錯比他小兩個月,這位未來大殺四方的帝尊居然還要叫雪懷一聲哥哥。
要雪懷管云錯叫一聲老弟,打死他也說不出口。
云錯倒是不怎么抗拒,伸手在神木堂前上了香,沾了鳳凰、九色鹿與燭九陰的血往唇上一抹,回頭來看雪懷,眼里又出現(xiàn)了那種熟悉的笑意“雪懷哥。”
“”
雪懷無法,只得效仿他,將這些神獸的血涂抹在嘴唇上,而后兩人碰杯,各自仰頭喝下一杯蟠桃酒。酒液沖淡了唇上濃烈的血腥味,深紅色暈開,沾唇后顯出水光瀲滟的艷色來。
云錯抿起嘴唇,看他喝完后混若不覺的模樣,伸手只遲疑了一下,便幫他擦拭干凈了。
又溫又軟,呼吸間打亂冬日的寒意,留下些許微涼的水潤,幾乎不可見。
雪懷楞了一下,那手指在他唇邊停留的觸感還未散去,云錯已經(jīng)移開了視線。
神木堂前墜著的燈籠被風(fēng)吹得晃動起來,兩個人將寫有自己的名字紙條分別投入火盆中,看著它在升騰的烈火中焚燒殆盡,就算儀式完成。
拜了把子后,兩個人亦沒有什么話說。晚間用飯時,雪宗喜氣洋洋地將這事宣布了出來,其他人都空了個位置留給雪懷,要他坐去云錯身邊,而后輪番向他們兩個人敬酒。
雪懷的眼睛越喝越亮,觥籌交錯過半時,云錯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那一盞瓷杯就咕嚕嚕地落入了地上,潑出一汪暗紅的酒液。雪懷一雙眼望過來,亮得能照見人影,直看得人心頭一跳。
“別喝了。”云錯低聲說。
雪懷“嗯”了一聲,倒也當真不再喝了,而是認認真真地夾菜吃飯。
對面一個少年看到了這一幕,“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捅了捅旁邊的諸星“你看雪少主與少仙主兩個,不像是拜了把子,反而像是結(jié)了契的道侶。”
“放屁”
“胡說”
諸星和雪何同時叫了起來。宴席上聲音大,他們這一出讓全場都安靜了一下,但因為不知前言的原因,靜了片刻后都各談各的事情起來。
雪懷仍然安安靜靜地吃著飯,用象牙筷將一枚紅櫻桃送入口中,象牙碰到銀器,叮當作響。
諸星臉紅了。
倒是雪何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幾個少年趁著雪宗這個家長和另一人比酒劃拳時,偷偷問他“怎么,你哥有情況少仙主還配不上他嗎”
雪何一時口誤,也不知道要怎么圓回來。他抬眼看了看雪懷不問外事乖乖吃飯的模樣,心知雪懷八成已經(jīng)醉了,根本聽不見他說話。
他道“我哥,我哥他大約不喜歡少仙主這樣的”
云錯神色一凝,一言不發(fā)地垂下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