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去前殿上了柱香。
沈眷沒有宗教信仰,但是她去到寺廟也好,道觀也罷,都會上一炷香,并不是為求保佑,而是入鄉(xiāng)隨俗,向此地的主人表達尊重。
但是這回,她跪在佛前,卻是前所未有的虔誠。
從側(cè)殿走出一名僧人,穿著袈裟,頭上有戒疤。他等沈眷上完了香,才出聲問她“施主來敝寺,是為做法事還是求簽問吉兇”
廣平寺偏僻,也不知名,大老遠跑到這里來的香客,都是經(jīng)人介紹,有求而來。
沈眷對他微微頷首,和尚雙手合十,還了一禮。
“我是來找人的。”沈眷說,“貴寺徑云大師方不方便出來見一面”
“徑云師兄”和尚愕然,隨即一笑,道“卻是不巧,師兄一年前就出寺云游去了,歸期未定。”
鋼筋水泥的現(xiàn)代社會,云游二字顯得非常格格不入,但這老和尚說出來就很自然,仿佛出了山寺,外邊還是古早時候的青山綠水,人間仙境。
沈眷問“能不能聯(lián)系上”
和尚搖頭“徑云師兄心無掛礙,沒有留下聯(lián)系方式。”
“知不知道他云游的路徑。”
和尚仍舊搖頭“不知。”
看來是見不到,天內(nèi)也找不到了。
沈眷從包里取出一張支票,遞給和尚,說“有一件事要請教大師。”
和尚看了眼支票的數(shù)額,接過了,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說“施主隨我去后院細說。”
后院更加古樸,是中古時期的建筑樣式,屋檐低矮,檐下鋪設(shè)了地板,地板上放有一張矮幾,矮幾置香爐,幾兩側(cè)各有一圓形的蒲團。
二人各據(jù)一側(cè),和尚斟了清茶兩杯,沈眷拿出那枚符袋,從頭說起。
“兩年前,因緣際會,徑云大師送了我這枚符袋,說,能當(dāng)一次死劫。我把它轉(zhuǎn)贈給了旁人,”沈眷垂下眼眸,看著幾上那杯清茶,“昨天,她車禍身亡,現(xiàn)在遺體還在醫(yī)院里。”
和尚的神情漸漸凝重起來,他接過符袋,放到眼前端詳良久,面上浮現(xiàn)疑惑之色“怪了,這符袋已被用過一次了。”
沈眷已經(jīng)猜到了“徑云大師的本事,我見過,所以不會是符袋無用,應(yīng)該是之前就已經(jīng)有過一次死劫了。”
和尚連連點頭,現(xiàn)代社會人們信奉的是科學(xué),他們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被歸類為糟粕騙術(shù),可既然能流傳千古,經(jīng)世不滅,這些神鬼之說,當(dāng)然是有道理的,當(dāng)世也有真正有本事的人。
有本事的大部分都有點傲氣,不愿意去受世人白眼偏見,于是就找片山林隱居起來。
徑云和尚就是其中之一,他是真有能耐的。
和尚經(jīng)常接待香客,對人情世故還是挺通的,看了看沈眷的神色,寬慰了一句“生死福禍,自有天定,施主不必自責(zé),哪有人能護住另一個人一輩子的。”
這枚符袋千金難易,世上就這么一枚,徑云師兄舍得把這枚符袋送給她,必然是受了她很大的恩惠,可這么寶貴能救命的東西,她直接就送給了旁人。
這個旁人在她心里,恐怕比她自己都重要。
人的命都是注定的,心意盡到了,實在不必太過自責(zé)。
鐘聲響起,做早課的和尚從屋子里出來,幾個小沙彌就在庭院里追趕打鬧。
沈眷不知有沒有聽進去,朝庭院里看了一會兒,說明了來意“昨晚,我感覺到她了,我感覺到她就在我身后,看著我。”
和尚恍然,原來是亡魂作祟。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種事,只是別人都是來求他驅(qū)散惡鬼的,不過對這位施主而言,應(yīng)該是請他安魂,好讓亡魂早日安息入輪回。
他正要說話,接下這場法事。
沈眷接著說“我要見她。”
和尚驚訝,但很快就想通了,多半有什么情恨糾葛在里頭。佛門都講究清心寡欲,無執(zhí)念,不孤執(zhí),他勸道“人經(jīng)歷了死劫,都會有怨氣,怨氣重的,才會化成鬼,留在人間。所以鬼都是惡念化成的,記不清生前的人和事。施主就算見到她,也早就不是你想要找的人了,可能還會作祟,連你也要搭進去。”
“我要見她。”沈眷的語氣很平靜,清雋柔和的眉眼難得的顯露出一意孤行的執(zhí)念,她說,“哪怕她變成了惡鬼,要搭上我自己,我也一定要見她一面。”
作者有話要說 沈眷就算她變成了惡鬼,我也要見她。
餓鬼顧樹歌嗷嗚,一口把你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