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飄。
顧樹歌腦袋里冒出這兩個字。她以前上高中的時候,看過一些靈異類的小說。這些小說里給了鬼魂各種各樣的稱呼,諸如“好兄弟”、“幽靈”、“阿飄”之類的。
阿飄最符合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虛虛地漂浮在空間里。
顧樹歌想了想,她把身體往左一歪,側躺到沙發(fā)上,結果,她就整個人貼著沙發(fā)表面漂浮,形成了一個側躺的姿勢。
顧樹歌翻了個身,平躺下來。幸好沙發(fā)夠長,她的個子一米七出頭,差不多正好容納在沙發(fā)里。
這次有了準備,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陷入到沙發(fā)內部,而是在上面維持了一個平躺的姿勢,她也沒有覺得奇怪。
躺好之后,顧樹歌沒有停下,她想嘗試更多。于是她非常不雅地伸出左腿,想要去夠沙發(fā)前面擺放的茶幾。
腿一伸出去,顧樹歌就心虛地看了沈眷一眼。她出身良好,家教自然也不錯,平時起臥衣食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何況她在沈眷面前一向都很注意儀態(tài),從來不敢有一點失禮,生怕破壞了她在沈眷心中的形象。
可是現(xiàn)在沈眷就在她面前,她卻做出那么不雅的動作。
顧樹歌又心虛又悵然,不管她怎么做,沈眷都看不到了。
她飛快地用腿碰了一下茶幾,腿從茶幾上穿了過去。于是她馬上收回,也不敢再躺著了,迅速地起來,端端正正地坐直,然后輕輕吁了口氣。
她沉默地坐了一會兒,開口低聲地說“我就是想看一看我現(xiàn)在能做什么,我和人有什么不一樣。”嘗試過了,她可以做到在沙發(fā)上完成“坐”和“躺”的姿勢,但是去碰其他物體,還是碰不到。
沈眷沒有任何反應,她聽不到她的聲音,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哪怕她還能看到,還有感覺,但其實,她對于沈眷來說,確確實實已經(jīng)死了。
顧樹歌筆直的脊背慢慢地彎了下去,死亡這件事情,在她離開肉體大半天以后,終于后知后覺地讓她痛苦焦躁,她也像剛才的林默和司機一樣,表現(xiàn)出無所適從。
她該去哪兒,她該怎么辦,她是不是要徹底離開沈眷了。
“姐,我不想走。”顧樹歌對著沈眷輕輕地說。
沈眷沒有看向她所在的位置,她坐在沙發(fā)上,沒有靠椅背,身子也不直,是一種孤獨脆弱的姿勢。她的眼神沒有聚光,好像是在看顧樹歌身前的地面,又好像在看其余什么地方,整個人都沒有什么生氣。
顧樹歌很慌,她感覺到一種壓抑,壓迫著她的精神,她喘了口氣,像以往每一次受挫之后的求助,說“姐,你幫幫我。”
沈眷還是一動不動。顧樹歌看得出來,她應該是在想什么事情。每當思考的時候,她都喜歡安安靜靜的,不受人打擾,她知道她這個習慣,所以每次她不說話的時候,她也不說話,給她清靜,不去打擾。
現(xiàn)在她變成了鬼,這個慣例卻維持了下來。
顧樹歌也不說話了。
她心亂如麻,不想再繼續(xù)坐著,忍受這種無助的慌亂。她干脆站起來,繼續(xù)剛才的嘗試。
她能在沙發(fā)上“躺”和“坐”,她目光落到餐廳,那里有椅子。她走過去,到一張靠墻擺放的木質餐椅邊停下,深吸了口氣,坐了下來。
停住了,像是有一堵空氣屏障,托住了她的身體,讓她緊貼著椅面形成了一個坐的姿勢。
顧樹歌往后靠,靠到椅背上,沒有穿過,她成功地維持住了一個靠的姿勢。她想了想,又將兩條腿提起來,在椅面上形成一個盤腿坐的姿勢。還是成功了,她盤腿坐在了椅子上。
沈眷不在這里,顧樹歌不用擔心形象問題,放得開了些。她繼續(xù)嘗試,走去了餐桌邊上。
他們家的餐桌也有些歷史了,是一張長桌,能容納下十八個人一起用餐,桌上沒有餐具,中間擺放燭臺、花瓶等裝飾物的地方也空著,整張桌子干干凈凈。
顧樹歌打算坐上去。她沒有用手去按桌面,因為肯定會穿過去。幸好一米七多的身高讓她不借助撐在桌面上的力道,只要踮踮腳,也能坐上桌面。
失敗了。
屁股直接穿了過去,身體就像是被嵌在了桌子里。
顧樹歌停頓了一會兒,從長桌里走出來,又嘗試了幾遍,都不能成功。
她想了想,干脆屈腿,打算躺在地面上。后背接觸到地面,然后身體往下沉,半個身子都嵌到了地面里。
顧樹歌“”
她把手從地里,放到眼前看了看,并不算很透明,能看出一個完整的影像,但也不是一個實體。手心擋在眼前,就像擋著一層涂成肉色的塑料薄膜,視線可以透過手心看到后面的物品,只是不太清晰,只能看到大致一個輪廓。
她又曲了曲手指,沒什么阻礙,關節(jié)和生前一樣靈活。
顧樹歌沒有從地上起來,她試探著再往下沉。身體沒有受到阻撓,先是腿,然后是身體,接著是頭,一個部位接一個部位沉到了地下。就像是游泳時潛到水里一樣。不同的是,沒有感覺到什么浮力。
顧樹歌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她一直往下,黑暗越來越濃郁。
會不會直接就沉到了地獄,然后被小鬼們捉住,投入輪回道里
顧樹歌不合時宜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