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珺聽得眼淚都要落下來,此等荒謬的風言風語,還有沒有人能管管了。
梅竹松替黃武定檢查過后,道“統(tǒng)領(lǐng)身體強健,不必擔心。”
黃武定放下袖子,嘆道“并非在下貪生怕死,只是現(xiàn)在這種局面”
“我懂,統(tǒng)領(lǐng)萬萬不能出事。”梅竹松擺擺手,“我沿途也看了些病人,疫情實在是又兇險又詭異,先前從未見過。”
“梅先生是王爺?shù)娜耍乙簿筒浑[瞞了。”黃武定道,“這一回的瘟疫并非天災(zāi),而是人禍,是鬼刺所為。王爺為免百姓恐慌、流言激蕩,所以不曾對外宣揚,只有寥寥少數(shù)人知。”
“那就難怪了。”梅竹松皺眉,“可當真心腸歹毒。”
黃武定抱拳“王爺已病了許久,玉麗城的軍醫(yī)怕也無計可施,此番就仰仗梅先生了。”
馬隊在山間疾馳。
李珺單手握著馬韁,想著再過四五日就能見到七弟,心中竟還生出幾分先前從未有過的牽掛與迫不及待來,剛欲命眾人加快速度,卻聽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梅先生小心
一支火流箭從山中急速射來
負責護衛(wèi)的梁軍揮刀將其斬落,馬匹受驚長嘶,卻見幾道黑影已逼至面前,手持銀白長刀,招招皆是死手
李珺生平第一次經(jīng)歷此等大場面,自是雙腿發(fā)軟,幾乎要跌下馬背,本能就扯起嗓子喊了聲救命,結(jié)果倒給自己喊來迎面一刀,削得頭發(fā)散亂,衣裳也破了,心里越發(fā)驚懼慌張。一踢馬腹就想往遠處逃,結(jié)果馬卻不配合,反而掉頭向著混戰(zhàn)處沖去,李珺慘叫得越發(fā)歇斯底里,連那伙殺手也不得不回頭看了一眼,究竟是誰在高亢鬼喊,幾名大梁將士趁此工夫,一左一右護著梅竹松,躍入澗底深淵,須臾便消失無蹤了。
李珺跌下馬背,也想往下滾,結(jié)果未遂,腦袋上還挨了一棍子,昏沉沉被裝進了麻袋。
我要死了。
他想。
為國捐軀。
地宮幽深。
江凌飛將手中玉料收好,起身敲敲門“進來。”
負責看押他的守衛(wèi)不敢懈怠,恭敬道“少爺有事”
“外頭怎么樣了”
“不知道。”
“地宮里呢”
“也不知道。”
江凌飛丟給他一片金葉子“我非人犯,將來或許還會是這里的主人。”
“是。”守衛(wèi)低頭,“地宮里的確沒什么新鮮事,只聽說抓來了一個王爺,卻不是蕭王,而是另一個,叫叫什么平樂王的,關(guān)押在東角。”
江凌飛聽得一愣“李珺”
守衛(wèi)連道“對對,就是這個名字,鬼哭狼嚎的,聽說路上還尋了兩回死。”
江凌飛道“我去看看。”
守衛(wèi)為難“可夫人有命”
話音未落,便被江凌飛一掌擊暈,軟綿綿倒在了地上。
東角破牢中,李珺正萬分悲切,覺得自己怎么這么倒霉呢,他坐著一捧枯草,看著碗里的餿飯,哽咽不已。
江凌飛命令“打開。”
牢頭不知他是私自出來的,還當是少爺已被解了禁閉,要來親自審問犯人了,趕忙依言照做。李珺聽到屋外鎖鏈響,險些又被活活嚇暈,小心翼翼一抬眼,幸好,進來的是熟人。
江凌飛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這飛來胖熊抱住,一把鼻涕一把淚,生生哭了個山無棱天地合。
李珺啜泣埋怨“江兄,你怎么才來啊。”
江凌飛現(xiàn)如今擔著個“叛賊”的身份,早不再是先前西北時那瀟灑隨意的江湖少爺,原還有些尷尬,卻沒想對方一點都沒生疏,便只嘆了口氣“我送你出去。”
“好好好。”李珺忙不贏地答應(yīng),又問,“那你呢”
江凌飛“”
“你也與我一道回去吧。”李珺往門外看了一眼,見無人偷聽,便悄聲說,“老太妃很擔心你。”
江凌飛垂下雙目“干娘還好嗎”
“不大好,自從知道了你的事情,便心急如焚,吃不下睡不著,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還向皇上請命,要親自來西南。”李珺道,“但你也知道,皇兄與七弟之間而且她年紀大了,實在經(jīng)不起折騰。”
說完見江凌飛不吭聲,便繼續(xù)說“還有一件事,我一定得告訴你,當年謝小姐并非是被周九霄所救,而是我父皇。”
江凌飛打開牢門“先帝曾割腕取血,為我娘醫(yī)治蝴蝶癔,我知道。”
“不單單是蝴蝶癔啊。”李珺急忙道,“周九霄這回被押至王城后,就沒從大理寺出來過,在衛(wèi)烈手里吐出不少東西。當年謝家敗落,你娘飽受怪病煎熬,無人敢救,是我父皇主動找了周九霄,命他去暗中幫忙的。”
包括后來的割腕取血、悉心醫(yī)治、送謝小姐出城遠離是非地,樁樁件件,皆為先帝一手安排,周九霄只是單純的執(zhí)行者而已,換做王九霄李九霄,也一樣能做。而周九霄當時卻并未向謝含煙言明是先帝在暗中相助,只把功勞攬到了自己頭上。
李珺道“那陣的野馬部族只是普通部落,而且離王城甚遠,所以周九霄剛一提出,父皇就覺得這確實是個好地方,便爽快答應(yīng)了,還備下馬車一架,護衛(wèi)十余人,嬤嬤一名,銀票五千兩,供你娘日后所需。”
江凌飛問“理由呢,先帝為何要這么做”
“大抵是為了盧將軍吧。”李珺小心翼翼道,“畢竟,你娘是他在世間最珍視之人。”
然后又勸“當年謝家一案,其實周九霄也有參與,只是未被發(fā)現(xiàn)而已。他該是恨極了我父皇與皇兄的,這么多年跟在你娘身邊,也不知煽了多少莫須有的陰風鬼火,你可千萬要清醒一些啊”
“走吧。”江凌飛轉(zhuǎn)身,“我先送你出去。”
“你還要留在這鬼地方”見對方一點都沒被自己說動,李珺也有些急眼,江凌飛他是不怕的,便強硬道,“至少將治療瘟疫的藥給我”
江凌飛停下腳步“什么瘟疫”
“你還不知道嗎”李珺莫名其妙,“你娘聯(lián)手鬼刺,用巨象攻城傳播瘟疫,生病的百姓數(shù)以萬計,整片西南都已經(jīng)亂了。”
江凌飛一把扯住他的衣領(lǐng)“那王爺呢”
“也病了。”李珺在心里“呸呸”兩口,滿臉沉重道,“八成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