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倚風道“若讓你活著下山,則岳氏全族人頭不保,可若想殺你,為什么要鬧出這么大陣仗在飄飄閣里事先埋好轟天雷,只怕你我也活不到現(xiàn)在。”
“你想知道答案,下山后再審也不遲。”季燕然放低聲音,“現(xiàn)在有人來了。”
“云門主,季少俠”腳步聲紛雜,第一個跑上來的是柳纖纖,后頭緊跟著金家父子與岳之華,祁冉氣喘吁吁被小廝攙著,也一層層攀上白玉塔,都想看看方才那聲巨響到底是怎么回事。
遠處滾滾濃煙還未徹底消散,在聽云倚風說完事情始末后,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岳之華更是目瞪口呆、面如水洗,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叔父將諸位賓客請上縹緲峰,山道上卻又被人暗中埋滿了轟天雷,雖然暫時沒有證據(jù)證明這一切是誰所為,但和岳家脫不開關(guān)系,已是鐵板上釘釘?shù)氖隆?
想及此處,他眼前一黑,險些掉下寶塔。惶急道“云門主,金掌門,臨出發(fā)前,叔父只說了讓我務(wù)必招待好各位,卻沒說山里好端端地還會憑空冒出炸藥,這”
“岳兄先別擔心。”云倚風拍拍他的胳膊,“事發(fā)突然,大家心里自然慌亂,切忌自亂陣腳。”
祁冉顫聲道“所以是有人要炸我們”
“呸呸,這關(guān)我們什么事”柳纖纖呵止他,“是有人要殺、要殺”烏溜溜的眼珠子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也沒找出該由誰來接這口驚世大鍋,只好憤然道,“要殺西暖閣里頭的那位”
祁冉顯然并沒有被安慰到,依舊憂心忡忡“江湖尋仇,是只在山道上埋轟天雷嗎該不會打到縹緲峰上來吧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打進來,你們武林中人有沒有一個規(guī)矩,叫冤有頭債有主可不能亂殺無辜啊。”話說到最后,他的聲音也細軟無力起來,透著一股子自欺欺人的心虛。畢竟柴夫已經(jīng)在方才那聲巨響中喪命,明擺著對方不僅會傷無辜,還傷得相當明目張膽、無所顧忌。
“賢侄不必驚慌。”金滿林安慰,“無論幕后那人是誰,究竟與岳掌門有無關(guān)系,遲早都是要現(xiàn)身的,我們不妨先沉住氣,而后再靜觀其變。”
云倚風也道“我贊成金掌門的提議,在局勢未明前,最好待在賞雪閣中哪兒都別去,以不變應(yīng)萬變,否則貿(mào)然出擊以明對暗,只能自損元氣。”
岳之華惴惴不安,只能跟著點頭附和。一夜之間從主人變成疑似罪人,他覺得自己還是少言為妙。
又一陣風刮來,將原本就寒涼的空氣吹得更徹骨,祁冉的小廝打了個冷顫,哆嗦得越發(fā)厲害,嘴里小聲嘟囔著,說自家公子是讀書人,就算歹人當真沖進來,也是江湖人的事,與讀書人無關(guān)。
“到時候我們就躲在白梅閣里。”他道,“將門也鎖死,讓這群人在外頭打打殺殺去。”
云倚風裹著毛皮大氅,閑閑靠在圍欄上教導(dǎo)“我們江湖中人一般不打架,一打就照著滅門的路子打。”
小廝愣了愣,眼底瞬時包上淚花,帶著哭腔質(zhì)問“你們怎得如此不講道理”
云倚風耐心回答“可能是因為讀書太少,這也確實沒有辦法。”
“讀書少就能胡亂殺人了嗎”小廝越發(fā)崩潰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也不知該如何辯駁。沉沉黑云壓頂,看起來又要迎來一場新的狂風暴雪,而在風雪之后究竟還隱藏著什么,現(xiàn)在沒有人知道。
見祁家主仆二人都是臉色慘白,像是實在害怕,金滿林便讓柳纖纖先送他們回白梅閣休息,又試探著問云倚風“依門主看,這回像是沖著誰來的”
“不該是暮成雪,否則早在他獨居縹緲峰時下手,豈不是更方便。”云倚風道,“至于金掌門與金兄,似乎也并沒有在江湖中結(jié)下什么大梁子,對方不至于如此興師動眾,岳兄為人熱情好客,平時又一心忙于生意,若說矛盾也只該是錢財上小事,沒理由招惹殺身之禍。剩下的,一個讀書人,一個小丫頭,還有”他將目光投向身側(cè)之人,“季兄,不會是你招惹來的吧”
“我”季燕然趕緊搖頭,一臉無辜,“我只是個生意人,頂多跟著云門主多混了兩頓飯,殺我作甚。”
金滿林嘆氣“那可真是一頭霧水了。”
“現(xiàn)在才剛出事,腦中難免會亂作一團。”云倚風提議,“不如先各回住處,待心靜下來再做商議,也不急于這一時半刻。”
天上再度飄下鵝毛大雪,想來用不了多久,山腰那塊被炸成焦黑的土壤就會重新覆上一層白,可炸在縹緲峰眾人心里的忐忑與不安,饒是外頭風雪再大,卻也無法消散,無處可藏。
飄飄閣內(nèi),季燕然將那些冰冷的饅頭放在火上,慢慢烘出食物的焦香來。
云倚風坐在桌邊,正看著前頭出神。一絲一縷的寒風透過門縫鉆進屋里,就算點上火盆也不見暖和,因此他并未解下大氅,脖頸間依舊毛茸茸一圈圍著,更顯面若冠玉,清俊秀雅。
季燕然慢悠悠道“若我是個十七八的小姑娘,被門主這么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上一炷香,只怕早已春心萌動,哭著喊著非君不嫁。”
云倚風坐直身體“我是在想岳名威。”
季燕然遞給他一個烤饅頭“說說看。”
“他應(yīng)該是想困住你,卻又不想殺你。”云倚風道,“所以一定有別的目的。”
季燕然點頭“繼續(xù)。”
“既然這樣,那按照常理,至少應(yīng)該在這山莊里安插一個內(nèi)應(yīng)。”云倚風道,“用來監(jiān)視你也好,蠱惑你也好,總得有人收集消息。”
“那你覺得誰會是這個人”季燕然又替他倒了杯茶,“暮成雪至今沒有露面,嫌疑最小,至于剩下的,每一個都有可能,也不單單只有岳之華。”
“所以我誰都信不過。”云倚風提醒,“這才剛剛開始,往后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會出現(xiàn)新的意外,凡事多留幾份心吧。”
季燕然答應(yīng)一句,又將他手里的饅頭拿走,云倚風莫名其妙“你做什么我還沒吃。”
“說這半天話,都涼了。”季燕然重新從爐子上取來一個,“我要將你照顧好一些,省得哪天真病倒了,打架突圍時還要扛在肩上,那多累得慌。”
云倚風仔細想了想,覺得這種事似乎只占便宜不吃虧,于是配合點頭“有道理,那以后我的衣食起居,就勞煩王爺了。”
他說得坦然,而季燕然答應(yīng)得也爽快,畢竟人是自己騙來的,將來還要靠著他找舍利子,莫說是照顧衣食起居,就算要親自捏開嘴幫忙漱口刷牙,那也不是不能考慮。
云倚風咬了口饅頭,繼續(xù)問“可他為什么要將暮成雪也送上山”
季燕然一笑“收錢辦事的殺手,還能做什么。”
云倚風眉峰微蹙“若條件談不妥,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用來殺你滅口”
“還有你。”季燕然提醒他,“現(xiàn)如今,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
云倚風單手撐住太陽穴,無聲嘆氣,頗為苦惱。
他是當真不想卷進這些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