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農(nóng)事完全靠人工,繁重又瑣碎。三天后,田家的小院里堆滿了番麥棒。董婆子李氏兩個根本就編不及。
王氏李氏還有家里的男人們每天還是早出晚歸的搶著收番麥。完全沒精力去管院子里的堆積如山。因為番麥收完了,也到了搶種小麥的時候。
種小麥之前,首先就要砍掉地里一個多高的番麥桿。接著是施底肥。田家三兄弟合力把后院積攢了大半年的農(nóng)家肥拉到地里給小麥施底肥。田老栓牽著驢在地里犁地。犁地,犁斷番麥雜草的根,也把施加的肥料翻到土壤里。犁完了地,接著就是耙地了,用鐵耙子把地里的土壤給耙細。地還沒耙完呢,一陣秋風過來,這就降溫了。要搶著種小麥了。
田家除了李氏全出動,去田地里拉耬播小麥。到了播種的時刻,一天都不敢耽擱。人們都相信,秋天晚播種一天,來年產(chǎn)量就會減一分。家里的驢子還在前面耙著地,播種就只能由著人力拉了。
田老大在后面扶著小麥耬,王氏、張氏、董氏、以及田老二各自拿著一根繩子在前面拉。一個個的人,彎著腰,弓著步,面朝地,背朝天,汗水流進了泥土里。跟那頭拉著耙子的驢子一個樣。半天也沒有種多少。兩個石頭偶爾也試著拉了下,咿咿呀呀的拉著又叫著,后面紋絲都不動。只換來了大人們飄散的笑聲。
田二丫腳踩著黃色的土地。往上看,天空高遠又蒼涼。秋天了,大雁也開始排著“人”字,或者“一”字的隊伍飛向了南方。往下看,土地上,都是一個一個彎著腰,弓著背的小黑點。就像是下雨前急著搬家的螞蟻。這也是人生?
等把土地上的小麥都種好,就要去收荒地上的番薯跟高粱了。這兩種作物,不怕旱,產(chǎn)量高。也是家里重要的主食。紅薯的藤蔓也能吃,曬干后冬天里還可以留著煮豬食。高粱的桿子也有用。南方人用竹子編簍子、編筐子、編涼席,北方人用的是高粱。農(nóng)家的活就是那么的細碎跟繁瑣。
等田家人全部種上小麥的時候,那都到了九月份。中秋節(jié)早就過去了。
中秋節(jié)在這個時代也是一個大節(jié)日。南方也許更加盛大些,北方趕上了農(nóng)忙,過的也就簡略些。
中秋節(jié)前的幾天里,董婆子就開始準備了。先是買了一刀肥豬肉,拿回家里煉成了雪白的豬油。田家人平時吃的都是菜籽油菜籽油有異味不能做月餅。豬油雞蛋來和面混合著紅糖做面坯。用炒熟的花生芝□□仁做餡料,還加了一點從師婆子那里借來的柿餅。
用面皮包裹著餡料,再用模具塑了型。這是一個巨大的月餅。董氏把包好的月餅放在鏊子上,李氏小心翼翼的燒著火,一會慢慢的給它翻翻面。足足烙了將近兩刻鐘,才烙好了一個大月餅,扎實又厚重。拿在手上沉甸甸,就像拿著一塊磚。
董氏婆媳兩個從中午一直忙到了晚上,才得了二三十個大月餅。其中有兩組有的大,有的小,從大往小的擺起來,就是一個月餅的寶塔。剩下的每個分量也不輕,足足都有二斤重。這是用來向親戚鄰居送禮的。
這天董婆子牽著田二丫進了金婆子的家門。這段時間張氏每天都有著無數(shù)的事情忙,二丫跟著董婆子的時間更多些。相比二十出頭的張氏,田二丫心理更容易接受四十來歲的董氏。董氏為人公道,性格爽利,又是一雙大粗腿。田二丫更喜歡扒著自己這位親奶奶。
金家院子里的番麥也是堆成了山。勞力們都在地里忙。金婆子一個人在院子里煮著藥。看來柱子的病情還沒好。田二丫的心情瞬間低落了下。
金婆子把董婆子祖孫迎進了堂屋里。堂屋里刷著白石灰,跟田家一個樣。低矮的草屋,只有一點下午的陽光從門里透過來。陽光里,無數(shù)的塵埃在飛舞,像是一個一個無助的靈魂。
董婆子遞上中秋禮,接著就開口問:“家里人都在地里??”
金婆子接過了月餅放旁邊:“都在地里呢?正是忙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