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唐平靜地看著寧晚。
他這個看起來眉清目秀,很有些仙風道骨的曾經(jīng)師弟,可真不簡單。
寧晚說的這些話,看似在展示他的大度,表示這次就放過顧唐,不追究了。
實際上卻句句都在指責自己
指責自己偷采宗門的藥。
指責自己還試圖欺騙長老,讓長老包庇自己推卸責任。
指責自己不僅偷懶,還說謊成性
丹心閣里沒有笨蛋。
鄭明輝自然是笑得得意極了。
就連這些來看自己笑話的外門弟子,在聽到寧晚的話之后,臉上都掛上了深深淺淺的戲謔笑容。
他們看向顧唐的目光充滿不屑和鄙夷。
雖然當著朱長老和寧晚的面不敢多說什么,可是看到顧唐這個也曾經(jīng)高高在上,備受期許的內(nèi)門弟子,也淪落到和自己一般的地步。
這些人就覺得特別痛快。
顧唐低頭看了顧諾一眼。
小孩的小臉皺成一堆,眼睛的淚水滾來滾去,眼看就要憋不住了。
“請等一下。”顧唐突然揚聲說道。
寧晚眉頭微皺,還是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顧唐。
眉眼間已經(jīng)染上一絲不耐。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根據(jù)門規(guī),丹心閣交給外門弟子打理的田地,我們只需要上交八成給門派。”顧唐目光清冽。
他這番話可不是說給寧晚聽的,而是朱長老“剩下兩成就可由自己處理。請問我說得對嗎長老。”
“對。”朱長老點點頭。
這是門規(guī),在場所有人都清楚。
“可是藥草還沒成熟,你就提前悄悄摘了”鄭明輝連忙搶著說道。
“笑話。”顧唐冷眼看向鄭明輝,“既然是可由我支配的東西,我摘的是不是成熟的又有什么關系我不過摘了幾株藥草,并沒有碰觸不屬于我的那八成。”
這確實是丹心閣的規(guī)矩,在場外門弟子都很清楚。
藥田和種子都有閣中,這兩成產(chǎn)物就相當于對他們勞作的報酬。
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顧唐雖然曾經(jīng)入過內(nèi)門,現(xiàn)在和他們一樣只是普通的外門弟子。
丹心閣的門規(guī)對所有外門弟子一視同仁,本就不該有例外。
可是在顧唐提出這條規(guī)矩之前,所有人都像是忘了一般。
他們甚至還覺得,鄭明輝去告狀是理所當然的,是正義的事。
覺得顧唐去摘草藥,就是違背門規(guī),是犯了錯,應該受到懲罰。
“這”鄭明輝一時無語,只好悄悄又去看寧晚。
“不是已經(jīng)說了,這件事我不再追究了嗎”寧晚皺眉,淡淡說道。
他深吸口氣,目光如電一般從那些外門弟子臉上掃過,沉聲說道“我再說一次好了,此事到此為止,以后誰都不許再提。”
“寧晚師兄。”顧唐的眼睛對上寧晚的眼睛,笑得有些玩味,“此事本來也和你無關,也不需要你去追究什么啊。”
他的目光轉到鄭明輝身上,拂袖“我摘屬于我的藥草,為我兒子熬藥。現(xiàn)在藥不僅被人搶走,而且熬好的藥還讓人倒了這件事,該追究的應該是我吧”
鄭明輝當然不怕顧唐。
但是朱長老在這里。
這位負責管理丹心閣所有藥草的長老,最是宅心仁厚不過。
“朱長老,請問弟子說得可有道理”偏偏,顧唐就對著這位長老,主動問道。
“嗯。”朱長老點點頭。
他還感到對顧唐有些內(nèi)疚。
顧唐說的門規(guī),他自然是知道的。
鄭明輝來告狀時,把問題說得特別嚴重,他完全忽視了這條門規(guī)。
“既然長老也認可弟子的說法,就請鄭師兄,賠償我的藥草吧。”顧唐淡淡說道。
鄭明輝又悄悄去看寧晚。
寧晚沒再開口。
他仍然光風霽月地站在那里,滿臉淡漠,好像這件事和他完全無關。
鄭明輝只好咬咬牙,低聲說道“賠就賠不就是幾株藥草嗎”
“鄭師兄。”顧唐好心提醒他,“你大概貴人多忘事,剛才可就為了這幾株藥草,你就像天塌下來一般,沖上丹心峰,就為這點小事,不惜打擾內(nèi)門大弟子和長老。”
顧唐說完,也不等鄭明輝有所反應。
他朝朱長老一拱手,拉著顧諾的小手,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中,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木屋。
房門關上的瞬間,顧諾就忍不住歡呼一聲,撲向自己的爹爹。
他知道,這次爹爹不僅沒有吃虧,還讓那個總是欺負自己和爹爹壞叔叔倒了霉。
“爹爹。”顧諾將小小的腦袋埋在顧唐小腹上,一疊聲地叫著他,“爹爹爹爹”
“乖”顧唐的手抬起,然后遲疑片刻,這才緩緩放在顧諾腦后。
他其實還是覺得有點別扭。
他以前修行萬年,雖然也算有個道侶,不過為了修行只是各取所需。
他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真情流露地對待過,哪怕顧諾很小,對自己也是純?nèi)坏娜婺街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