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杳又想起他在麻將房里的話。
大概是洗的差不多了,浴室里的水聲又響起來。人聲小心翼翼地和著水聲哼歌,要貼著浴室才能隱約聽見。
分明是高興得收不住了,又記著屋里還有一個人,生怕影響他休息,才會特意收斂下來。
鐘杳自己握著自己的胳膊擰了幾次,終歸不得要領。聽見水聲漸弱,在林竹出來之前繞過屏風,回到自己床上躺下,想想又坐起來,開了盞床頭燈翻開劇本。
林竹快速沖了個澡,換上浴袍擦著頭發(fā)出來,正看見鐘影帝勤勤懇懇地背著臺詞。
要么人家是影帝,這時候都還在心無旁騖地用功。
單純的經(jīng)紀人認真反思了自己的專業(yè)精神,一點點把滿腦子的粉絲專用濾鏡扒出去,踩著拖鞋繞過屏風,蹲在床邊仰頭:“咱們……七點起床行嗎?”
鐘杳沉穩(wěn)地放下劇本,直起身正要開口,目光卻不由自主地一頓。
林竹剛洗了頭發(fā),精精神神的短發(fā)帶著晶瑩的水珠立起來,臉色被蒸得微粉,眉眼也仿佛讓水汽沁得更精致了一點兒。
琥珀色的眼睛清透得像是一泓清泉,盈著床頭燈淡黃色的暖光,年紀看上去一下子小了好幾歲。
乖的要命。
鐘杳一瞬閃回過試鏡時的畫面。
——燈光昏暗,布景紛亂,林竹單手撐著道具跳過去,攔著鄭藝來挑釁自己的路。
明火執(zhí)仗地擋在路上,氣勢洶洶的,霸道得像是個此山是我開的小土匪。
鐘杳忍不住一笑,沒管住自己的手,在濕漉漉的腦袋上輕輕一揉:“行,把頭發(fā)吹干,去睡吧。”
鐘杳讓自己去睡!!
還提醒自己吹頭發(fā)!!!
林竹覺得此生大概已經(jīng)圓滿得差不多了,眉眼迅速彎起明亮弧度,心滿意足地蹦回浴室去吹頭發(fā)。吹得最后一根頭發(fā)絲都捻不出潮氣,才終于蹦上自己的床,隔著屏風痛痛快快地在床上打了幾個滾。
分床睡也挺好的。
至少自己因為太過激動滾來滾去的時候就不會被鐘杳看到。
林竹幸福地深吸口氣,抱著被子絮好了窩,舒舒服服埋進去。想起自己要叫鐘杳起床的重任,又摸出手機設了一連串的震動鬧鐘,終于徹底了無遺憾,心無雜念地鉆進被窩。
他今天耗費的心神太多,身體也感到疲憊。原本還打算再偷偷刷兩集鐘杳的電視劇cut的,一貼上舒適的枕頭床鋪,眼皮就越來越沉,沒多久就被倦意黏在了一塊兒。
林竹常做夢,晚上卻并不鬧人。
他的能力就像一塊強力海綿,能把任何和他有所接觸的感受都收攏進來,卻并不會外溢——那些屬于其他人的感受都會嚴嚴實實地藏在他的潛意識里,偶爾趁著夜晚入夢,將他拉入完全陌生且隨機的碎片里,慢慢消化融合。
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他看到的人沒有定數(shù),做的夢也同樣無法預料。
林竹在小時候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夢,可長大之后卻覺得異常有趣。
今晚的夢是劇組的,熱熱鬧鬧的拍戲,一劇組的人愁眉苦臉聽著打麻將連輸三天的衛(wèi)導發(fā)脾氣花式訓人。
怪不得今天麻將打輸了,劇組眾人還不怒反喜。
林竹在夢里幸災樂禍,抱著被子蹭了蹭,依然睡得香甜。
隔著一扇屏風,鐘杳背完了整個劇本的臺詞,看了看屏風上一個多小時連動都沒動過的人影,終于放下劇本,拿起手機點開消消樂。
昨天一天沒來得及倒出時間,一天一次的周賽都錯過去了。
鐘杳稍稍生出些遺憾,預先打完了今天的周賽,順著郁郁蔥蔥的樹藤上下劃了幾次,把邀請他幫忙解鎖的通知挨個點了通過。
沒過兩秒,一條消息忽然跳出來。
大衛(wèi):鐘!你還沒睡,是還堵在中國的馬路上嗎!
大衛(wèi)是他在國外學習表演時曾經(jīng)合作過的專業(yè)紀錄片導演,今年五十出頭,曾經(jīng)來中國跟拍過兩年的熊貓,精通漢語,和來自中國的年輕演員成了忘年之交。
在被他無意中推薦了這一款中國小游戲之后,大衛(wèi)就常年沉迷無法自拔,是最常要鐘杳送精力果的一個。
兩人所在的時區(qū)差了七個小時,現(xiàn)在另一頭大概還是下午。
鐘杳沉默,半晌敲下回復:大衛(wèi),我的車技沒有那么差,中國的人也不是什么時候都像十一長城上那么多。
大衛(wèi):那就好,我還一直在擔心你又一次把車開到崗亭上面去!
大衛(wèi):你說的那個經(jīng)紀人,和你合作的愉快嗎?
鐘杳回頭看了看早已睡熟的人影,唇角慢慢帶起些笑意,忽然生出些莫名幼稚的炫耀念頭,低頭回復。
鐘杳:很愉快,我很幸運。他說他是我的粉絲,很可愛,很乖,能力也非常強,是個很優(yōu)秀的經(jīng)紀人。
隔了一陣,手機屏幕又亮起來,大衛(wèi)的幾條消息接連跳出。
大衛(wèi):天吶,他居然是你的粉絲!
大衛(wèi):你小心一點,千萬不要讓他太接近你,尤其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不然他一定會上來把你撲倒的——否則就說明你已經(jīng)過氣,魅力大不如前了!
大衛(wèi):我拍的紀錄片多,我不會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