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愣過一秒后她回過神,扯了扯書包帶,“不用的,我媽媽接我。”
她覺得人家可能只是出于禮貌,或是耽誤她這么久有些愧疚,也沒多想。
“你不用覺得愧疚想送我的,”她細聲細氣道,“我是課代表,為大家服務(wù)是我該做的,只要你想學(xué),不要怕麻煩我。”
程遲:“……”
老子沒覺得愧疚啊。
二人走到花壇即將分道揚鑣時,她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看著他,猶猶豫豫扭扭捏捏了一下,似乎是想狠起來,帶著壓迫性地教育他:“你要背啊——”
奈何天生音調(diào)軟趴趴,叫人聽來只覺得無奈,又帶著一點也不霸道的霸道。
他俯身看進她澄澈眼睛里,唇角似彎非彎,學(xué)著她的語氣拉長尾音,鼻息綿綿無力。
“我會背的啊——”
當(dāng)晚在基地,鄧昊邱天一行人正在刺激戰(zhàn)場奮力廝殺,不遠處游戲機里拳皇打斗聲清晰,桌上游戲如火如荼,茶幾邊有人在打撲克,
可程遲只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入定。
基地是一個小型地下室,最開始是因為程遲跟他老子打架,怒不歸家,打算在外面住一陣子,看這地下室寬敞,便隨手在這個繁華地段買了下來。
他先在里面安置了沙發(fā)和床,后來鄧昊他們嫌不夠熱鬧又搬了電視機和游戲機,再后來有人買了高清投影儀,這群混賬們偶爾就在一起看看電影,又加了天鵝絨地毯和茶幾……
漸漸的,這里就成了他們頻繁活動的一個場所,他們管它叫基地。有時候不想回家就住這兒,反正房間夠,電腦足,光纖網(wǎng)速也快的飛起,一應(yīng)俱全,沒什么不好的。
若一定要說有什么不好的,大概就是基地的主人脾氣陰晴不定……
譬如此刻,結(jié)束一場鏖戰(zhàn)的鄧昊靠在沙發(fā)上放空,過了會兒,被人踹了腳。
程遲皺著眉,頭頂仿佛有一團黑火跳動,整個人渾身散發(fā)著生人勿進的陰翳氣場。
鄧昊以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怒了這位大爺,趕緊屁滾尿流地準備道歉,誰知這人眉頭蹙得更深,硬邦邦問了句:“我很兇?”
鄧昊不好意思說,我第一次見你還以為你要砍我全家呢。
“怎么這么問?”
也沒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她總是帶著怯的眼神,奇怪于她對自己的怕而已。
他又問:“我很可怕?”
鄧昊神情復(fù)雜,仿佛他在問廢話:“包括我們在內(nèi),整個一高有誰不怕你?想死嗎?”
然后鄧昊把拿了面鏡子放他面前:“來,遲哥,看看你這佛擋殺佛的砍人臉。說吧,明天去砍誰?”
“……”
給程遲“布置”了背書任務(wù)后,阮音書本以為自己可以清閑一陣子了,誰知當(dāng)天下課,正要收拾書包,一張紙忽然輕飄飄墜到她桌上。
很熟悉,是印刷的她的作文。
她抬眼,看見程遲那雙琥珀色瞳仁里倒映出的無措的自己。
他仿佛很是誠懇,又好像報仇,在跟誰暗暗較著勁兒,笑帶著點兒痞。
“我有問題想請教一下課代表。”
這下不是阮音書的錯覺,整個一班真的都因為他這句話安靜下來,甚至好似還有了回音。
不止是白日見鬼了,是白日見萬鬼齊出拯救世界。
面前的場景震撼得已經(jīng)超出了他們所構(gòu)想的范圍。
大家互相交換了一個黑人問號的表情,然后小心翼翼看過去,發(fā)現(xiàn)程遲的確站在那里沒動,這才半信半疑又活久見地信了,一步三回頭地出了班門。
大家本來準備走,卻冷不丁被程遲這句話殺了個回馬槍,想看熱鬧吧,又覺得留下來顯得太刻意,所以只好裝作要走了,實則趴在外面的窗口往內(nèi)看。
程遲抄著手,冷冷乜過去一眼,看熱鬧的身子一抖,立刻識趣地散了。
阮音書也是一頭霧水,但想著昨天是大家都走了之后才開始進入正題,今天想必也一樣,便也邊做作業(yè)邊等待,寫完兩道大題,人也確實散了個干凈。
她回頭看他時,他也以手支頤漫然地看著她。
四目相對了很久。
她側(cè)了側(cè)頭,眨了眨眼,繼續(xù)暗示他可以問了。
但他也學(xué)著她側(cè)了側(cè)頭,唇畔帶笑。
她只好開門見山:“你想問我什么的?”
程遲信口胡謅,表情卻不露餡:“作文的。”
“具體想問我什么呢?”
這人一天一個變,懷疑他只是整蠱自己的念頭再度涌現(xiàn)。
可……既然昨天已在心里說服自己接下這個棘手任務(wù),他也并沒有如何過分,這兩天確實都是在做學(xué)習(xí)有關(guān)的事。
不過是因為這個人的脾性為他帶來的反差,讓人難以一時間接受他真要學(xué)習(xí)罷了。
這么想著,她感覺自己不能狹隘如斯,要用發(fā)展和包容的眼光看待同學(xué)。
程遲手指卷了卷黑發(fā):“就……想問問寫作文有關(guān)的技巧。”
負罪感讓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跑去黑板上給他列了份綱要,從大方面“是什么為什么怎么樣”,列到小方面煽情總結(jié)技巧,從議論文講到記敘文,應(yīng)有盡有。
程遲看到小黑板滿滿的字跡,忽而內(nèi)心一動:“借景抒情?”
“嗯,就是靠著景物來抒發(fā)自己的感情。就比如我們經(jīng)常看到的,心情不好的時候渲染陰雨天氣,心情好的時候則是艷陽高照,是借托環(huán)境表達感情的手段。”
程遲忽然朝窗外看去。
阮音書以為外面有東西:“怎么了?”
“沒怎么,”他闔了闔眼瞼,手指在桌上若有似無地敲擊,隨意又輕慢,“就是覺得……今天天氣還不錯。”
阮音書側(cè)頭跟著看出去,窗外陰云密布,狂風(fēng)大作,是時劈下一道驚雷。
“……”??
他學(xué)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