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說哪家聘禮是送槍的。”樓夫人嗔道“不是胡鬧嗎”
“這有什么”樓大帥想起兒子總算是要娶媳婦了,哪怕是個男的,他也少了塊心病,“要我說,還費那事干什么,讓咱兒子把他那個團帶上,直接去李家把人接回來不就成了”
樓夫人當真是有些怒了,“大帥,你當逍兒是什么人占山為王的土匪嗎”
樓大帥嘿嘿一樂,“他老子當年就差點去占山為王了,這小王八蛋要真能搶個壓寨夫人過來,也算是子承父業(yè)。”
樓夫人被樓大帥的無賴弄得沒轍了,一拳捶下去,卻被樓大帥摟住了腰,撐不住,也樂了。
李謹言尚且不知道自己險些被樓少帥當成個壓寨夫人給搶了。他這兩天正忙著見染坊和布莊的掌柜,銀樓,茶莊和典當行都要靠后。李府里那些碎嘴的,私底下都在議論,三少爺這是丟了西瓜撿芝麻,布莊可一年年都在賠錢,染坊也好不到哪里去,老太太給的典當行和銀樓才是抱金蛋的母雞,三少爺怎么偏偏去和那些賠錢的行當較勁
李老太爺這次倒是對李謹言刮目相看。做人不能忘本,李家以販生絲起家,布莊是李家的根本,雖說開埠后受到洋布的沖擊,生意越來越不好,慶隆經(jīng)營的幾年好歹有些起色,可交到慶昌手里后,卻是一蹶不振。如果謹言真能將布莊和染坊重新經(jīng)營起來,老太爺也是高興的。
李老太爺偏心,毋庸置疑,可他自認偏心也是為了李家。老太太見老太爺這幾天的樣子,只是冷笑一聲,吩咐身邊的大丫頭,將幾本有些泛黃的冊子找出來,送去了二房。
李謹言收到冊子,翻開,發(fā)現(xiàn)上面記載了布莊和染坊這幾年每一筆明細的收支,比掌柜送上來的賬冊還齊全,就連這些掌柜的籍貫,在李家做事多少年,家里還有幾口人,是不是在李家做事,都記載得清清楚楚。
李謹言有些駭然,老太太該不是搞情報工作的吧李老太爺知不知道老太太手里有這份東西
不過,老太太送來的這份東西,的確幫了李謹言大忙。
用了幾天時間,李謹言將布莊和染坊掌柜送來的賬冊和老太太給他的冊子一一對照,發(fā)現(xiàn)布莊實際上并不如他想的那樣賠錢。土布的確比洋布貴上一些,可李家?guī)资晟习倌杲?jīng)營下來的老字號,也有固定的客源,再加上李家愛國商人的名號,生意還是有得做的。李家的二老爺李慶隆沒死前,已經(jīng)想辦法減低土布的成本,布莊難得有了盈余,卻治標不治本。李慶隆死后,等到李慶昌一接手,布莊的生意立刻急轉(zhuǎn)直下,月月賠錢。李家手底下的生意,還是用著祖輩傳下來的老一套,家長式的管理和經(jīng)營,就算不賠錢,很難再有更大的發(fā)展。李謹言相信,這樣下去,不出幾年,連老本都得折進去。可他剛接手,也不好大刀闊斧的改動,要是現(xiàn)在就讓一些人“被下崗”,準得出亂子。
合上賬冊,李謹言揉了揉太陽穴,這也是塊燙手山芋,可他自己要來了,就得想辦法經(jīng)營下去,還要經(jīng)營好,至少不能讓人說李慶隆和他是老子英雄兒熊包。
茶杯里的茶已經(jīng)涼了,喝在嘴里,澀澀的發(fā)苦。李謹言卻精神一振,拿起筆,刷刷的寫了起來。
枝兒端著特地吩咐廚下熬好的補湯走進來,就見李謹言在奮筆疾書。連忙示意身后的小丫頭等在門外,自己放輕了腳步,走到桌邊,放下托盤,將湯盅的蓋子掀開,舀出了一碗湯。
李謹言抽抽鼻子,抬起頭,裂開嘴,露出一個苦笑,“枝兒,能不能別再給我熬湯了再補,我就要補出鼻血了。”
枝兒連忙呸了一聲“少爺,你胡說什么呢。湯是夫人吩咐廚下熬的,你要是再敢偷偷給倒了,我就去請夫人來。”
李謹言無奈了,只得放下筆,端起碗,一飲而盡。好在湯碗不大,補湯里的中藥味道也不像之前那么濃。
枝兒不顧李謹言哀怨的眼神,又給他盛了一碗,探頭看了一眼李謹言寫在紙上的字,又看看放在桌上的鋼筆,嘖嘖稱奇“少爺,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時候?qū)ち死蠣斶@支筆出來夫人之前還問呢,說你的字寫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這就是洋人用的筆這么個桿子,也能寫出字來。”
李謹言正喝湯,聽到枝兒的話,嗆了一口,枝兒連忙給他拍了拍背,李謹言擺擺手,示意他沒事。枝兒剛才也是隨口一問,這一打岔,枝兒也就忘記了剛才的話。
李謹言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多虧他在書房里找到這支鋼筆,字跡的事情勉強還可以蒙混過去,也虧得二夫人相信他。
枝兒見李謹言把湯都喝完了,滿意的離開了書房。李謹言摸摸有些漲的肚子,站起身走了幾步,覺得不是那么漲了,才坐下,在紙上重新開始寫起來。
第二天,所有染坊的掌柜都接到了一個有些古怪的命令,收集市面上所有的紅色染料,尤其是國外傳入的,都要想辦法買到。
掌柜們開始還奇怪,后來一拍大腿,著啊,原來是這么回事
“三少不是要和樓少帥成親了嗎據(jù)說大帥府都在準備聘禮了。三少這時候找紅色染料,莫非是為婚禮做準備,染些鮮亮的布料”
雖然有些牽強,可也只有這樣才說得通。于是,凡是北六省內(nèi)的李家染坊和布莊,都開始行動起來。李家的布莊不賣洋布,卻沒說不用洋人的染料,關(guān)北城是北六省最繁華的商業(yè)城市之一,城里有不少洋行,李家放出了消息,立刻就有不少洋行買辦主動找上門來。李家的掌柜們到底是做生意的老手,李謹言只讓他們找紅色的染料,他們卻不只盯著一種,也是為了避免這些洋行買辦故意提價。陰差陽錯的,這種行為卻幫李謹言打了掩護,直到磺胺問世,外人還不清楚,這種藥竟然是一種紅色的染料合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