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就好了?”衛(wèi)良陰點點白果的額頭道,“給你送點吃的喝的就是好人了?你沒聽過京城里都是怎么傳他的,性情暴戾,喜怒無常,府上的人一個不好說砍頭就砍頭,說杖斃就杖斃……就這樣,你還覺得他是你良配?”
白果臉色一白,搖頭說:“靜王殿下不是那樣的人……”
衛(wèi)良陰嘆口氣,想到進(jìn)京前親爹衛(wèi)西洲曾經(jīng)暗中查到的一些事,知曉那靜王眼下恐是心懷大位,便更不想讓自己單純的小表弟陷進(jìn)復(fù)雜的宮闈紛爭中,只咬咬牙道:“總之靜王不是什么好人,果果你且看著表哥怎么讓他露出真面目吧。”
白果愣愣地看著衛(wèi)良陰,抿著唇,面色蒼白著不說話。
衛(wèi)良陰看得心疼,忙拉著白果,轉(zhuǎn)移了話題說:“果果你快看,那邊有雜耍!”
白果依言看去,隱約只能看到高抬腳尖抵著圓盤的女子站在另一個男子的肩頭,動作看起來危險極了。
衛(wèi)良陰是個愛熱鬧的,街市上有買雜耍的藝人,他乍一瞧見便忍不住好奇地拉著白果往人群里湊,不過他許是低估了百姓們看熱鬧時的熱情,不只是他想擠到人堆前看個究竟,別人也是一樣的心情。
于是擠著擠著,白果很快便跟衛(wèi)良陰擠散開了。
“表哥?”
白果站在人群中,左右看不到衛(wèi)良陰的身影,擰著眉鼓著勇氣稍微大聲地喊。
“小公子這是第一回來看雜耍,跟家人走散了?”白果身邊,一位中年大嬸抱著自家三四歲的小兒子,還在墊著腳往前看,嘴里還游刃有余地磕著瓜子,安慰白果說,“小公子你別慌啊,眼下人堆里亂,找人不好找的,不如就在這原地兒等著,等這雜耍完了,你許就能找著人了。”
周圍擁擠的全是人,白果沒太多安全感,臉色有些白。
那中年大嬸兒也是好心,見他身上穿的料子都是頂好,一看就是富貴人家跑出來玩的小公子,于是想了想,從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就要塞白果手里,還說:“小公子莫怕莫怕。”
白果正要局促地向這大嬸道謝,卻沒想到前面的雜耍的藝人不知又做了什么,人群中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叫好跟呼喝聲,人潮再次劇烈涌動,那抱著孩子的好心大嬸兒也不見了。
但是那嬸子的一番話到底讓白果暫時壓住了心底的不安與對人潮的懼意,他試探著人群外面走,卻發(fā)現(xiàn)逆著人潮遠(yuǎn)比順著走更加艱難,甚至在他往外走的時候,一些被擠到的百姓也被擠了出去,于是有的人便耐不下脾氣道:“誰呀!誰呀!能不能別擠了!嗨,你這小公子這是往哪里走呢!”
白果手足無措地站在人群中,局促不安地低聲跟人不停道歉,直到一聲低低的嘆息聲在身后響起,一只干燥溫暖的手掌突然附上他的手背,扣住他的手指。
“為什么我一轉(zhuǎn)身的功夫,你總是會變不見。”
謝臨的聲音在耳畔低低響起,言語中似是有些無奈跟責(zé)備。
白果轉(zhuǎn)過身,似是不敢置信謝臨竟然找了過來:“靜王殿下……”
謝臨閉了閉眼,上前擁住白果,幾乎是將全部人攬在懷中,復(fù)又低聲道,“不怕了,我?guī)愠鋈ァ!?
白果手指微微蜷縮,額頭抵在謝臨的胸前。
他心底本來還是怕的,乍見謝臨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便忍不住抿著唇默不做聲地紅了眼。
謝臨心底嘆氣,他知曉少年一向膽小,方才一個人在人潮中還不知道要怕成什么樣……眼底隱隱的責(zé)備盡數(shù)變成了無可奈的心疼,所有心緒最終不過化作一道嘆息,溫柔地揉了揉懷里少年人的頭發(fā)。
待兩人從人群中走出來,謝臨身邊的幾個奴才焦急地上前道:“殿下跟大公子沒事吧?”
謝臨松開白果,見白果身上衣服雖有些亂,但神色還好,便擺擺手說:“無事,衛(wèi)公子可是出來了?”
幾個奴才搖頭說:“奴才們一直守在這周圍,未曾見到衛(wèi)公子的身影。”
謝臨聞言,眼底略微閃過一絲不悅。
不過這絲情緒在他眼中轉(zhuǎn)瞬即逝,他人尚未發(fā)現(xiàn)之時,謝臨便又低頭看向白果,語氣中含著些輕哄的意味道:“衛(wèi)公子許是還在人群中看雜耍,我給你買了栗子酥,先吃吃看?”
栗子酥一直被謝臨放在懷里,白果還沉浸在方才的情緒中沒回過神,便看到謝臨不假身邊的奴才的手,親自拆開油紙包,拿了個尚還冒著些熱氣的點心,喂到自己唇邊。
……仿佛須臾前人群中的無措與迷茫仿佛全都是假象,只有眼下謝臨在耳邊的輕哄才是真切而有溫度的。
白果臉上恢復(fù)了些血色,張張嘴,便被謝臨輕笑著喂進(jìn)一口甜甜的糕點。
“好吃嗎?”謝臨低聲問他。
白果只嘗著嘴里的甜味兒了,耳朵邊凈是謝臨呼在耳邊的熱氣,耳尖連著紅了一片,半晌才抬眼看向謝臨,小聲說:“甜的……可不可以,再吃一塊?”
謝臨笑了笑,將油紙包里的栗子酥露出來:“還有很多。”
白果抿了抿唇,便要去拿,不想被謝臨攔開手。
“上面油多,莫要沾臟了手。”謝臨如是說著,修長的指尖卻又再次沾上那所謂油多臟手的栗子酥表皮,捏起一塊喂到白果唇邊,笑著說,“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