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大驚,心虛道:“臣妾萬不敢有這般心思!”
晉元帝瞇眼道:“可朕怎么瞧著你倒是架勢十足?”
縱使惠妃肖想鳳位已久, 野心頗重, 但她本是京中小官之女, 進宮以來身份不顯, 惠妃一直明白自己這些年之所以能夠爬到如今的分位,完全拼地是晉元帝對自己的寵愛。可眼下晉元帝似乎是對自己有了懷疑,惠妃在心底暗罵裴家之余,不禁更多是焦急與心虛。
惠妃垂眸, 掩面而泣道:“陛下誤會臣妾,臣妾之所以對靜王殿下的婚事多有看重, 莫不是因為淑貴妃娘娘在世時與臣妾情若姐妹, 靜王殿下既是故人之子,臣妾自然才會上心一二。”
“哦?”晉元帝輕笑一聲。
惠妃咬了咬薄唇,雙手輕搭在晉元帝腿上, 沒沾過陽春水的十指如青蔥白玉,細細拂過晉元帝的龍袍,語氣幽幽:“陛下既然懷疑臣妾心思不純, 那臣妾還不如一頭撞死在這宮柱上一了百了。”
說罷,她變哭哭啼啼地作勢起身。
周圍宮人都被嚇破了膽, 碧玉更是驚叫著上前攔住惠妃,嘴里一個勁兒地喊著“娘娘不要。”
“怎么突然就鬧脾氣了。”晉元帝看著惠妃被宮人擁在自己腳邊, 彎腰摸摸她戴著金釵步搖的精致發(fā)髻, 語氣里聽不出喜怒,慢聲道:“朕不過是隨意與愛妃閑聊幾句, 愛妃何至委屈于此?”
惠妃不敢抬頭,小聲抽泣。
雨霖宮里一陣沉默,誰也不敢吱聲。
大概過了有半盞茶的時辰,晉元帝突然輕笑一聲。
“朕本是聽聞宮人說你不舒坦,才來看看你,你這倒好,竟然跟朕發(fā)起脾氣來。”晉元帝這般說著,親自扶起惠妃坐到自己身邊道,“到底是朕寵你太過。”
“陛下,臣妾是真心想著淑貴妃姐姐的好,才會對靜王殿下多有關(guān)注。”惠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小心翼翼道。
晉元帝面色淡淡:“朕知道了,愛妃不必再解釋。”
惠妃小心望想晉元帝,以為是皇帝不再計較自己,心下松了口氣,又順勢委委屈屈地往晉元帝懷中一靠,小意嬌嗔說,“臣妾能有今日在宮中獨一份的榮寵,還不都是因為陛下愿意給?陛下如今反倒是怪起臣妾脾氣驕縱了,臣妾可是不認的。1”
晉元帝聞言,笑了笑,眉目幽深:“愛妃說的是極,怪朕。”
朝中事務(wù)繁忙,晉元帝午時在雨霖宮里用了頓午膳,小憩過后方才擺駕離開。而大約剛出雨霖宮正殿不遠,晉元帝臉上的笑便落了下去,誰都能看出他興致不高。
“趙林,你說這惠妃,心是不是大了?”晉元帝緩步走在石子路上,狀似漫不經(jīng)心。
趙林是晉元帝身邊伺候的老人,哪能不了解晉元帝的脾性?
斟酌二三,他垂著眼,在晉元帝身邊賠笑道:“娘娘的心思奴才不得而知,不過依著奴才的想法,這宮里的娘娘們誰又不想離陛下身邊更近一步呢?”
晉元帝偏頭看他一眼,嗤笑一聲不再說話。
而就在此時,雨霖宮的正門口低垂著眼站這個落單的小宮女,那小宮女許是膽子不大,在晉元帝走到離她不遠距離時,小宮女卻突然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趙林眉心一皺,正欲開口說什么,但晉元帝卻提前被小宮女的容貌吸引了注意,落在她嬌艷緋紅的臉蛋上。
晉元帝腳步一頓,走到宮女身邊,命宮侍抬起她的下巴:“你是這宮里的宮女?”
小宮女細聲道:“是。”
晉元帝瞇眼:“臉怎么這么紅,是擦了脂粉?”
低等宮女不可涂脂抹粉是宮里不成文的規(guī)矩,小宮女被晉元帝問地直打哆嗦,得淚眼婆娑搖頭道:“奴婢沒有,奴婢……奴婢是早上伺候惠妃娘娘的時候不小心說錯了話,惹得娘娘不開心了,被賞了幾個巴掌的責(zé)罰才這樣的。”
晉元帝眉頭微微一皺,又問:“你叫什么名字?”
小宮女瑟縮道:“奴婢名叫寶杏。”
“是個好名字。”
晉元帝沉著臉,命宮侍將小宮女松開,沒再說別的話,便又抬步離開。
帝王心思無常,饒是趙林這回也想不透晉元帝問那宮女的幾句話,到底是出于突然興致所至的隨口一問,還是別有意味在其中。
與此同時,御書房前,謝臨與從昌平伯府離開的那幾位替衛(wèi)家清點家財?shù)墓賳T不期而遇。
“王大人,蘇大人,幾位大人別來無恙。”謝臨單手背起,神色淡淡,舉手投足間端的是明月皎皎,玉樹臨風(fēng)的天家風(fēng)流姿態(tài)。
幾位官素來聽聞靜王謝臨品性暴戾,最是喜怒無常,他們互相看一眼,為首的王大人謹慎恭敬地拱手道:“臣等請靜王殿下安。”
謝臨輕笑,隨意道:“幾位大人不必如此拘禮,本王尚不知幾位大人一同進宮是所謂何事?”
若是這話是旁的幾個王爺問起,王大人恐怕還要猶豫斟酌幾分,但偏偏問話的是靜王,聯(lián)系到其準王妃的身份一邊是昌平伯府不受寵的嫡子,一邊又是衛(wèi)將軍的親外甥,便不由露出笑道:“臣等幾人奉皇命前往昌平伯府清點衛(wèi)家家財,眼下正是進宮復(fù)命。”
“幾位大人辛苦。”謝臨斂了眉眼,淡淡一笑,“不知幾位大人在昌平伯府的清點可還一切順利?”
王大人聞言,先是嘆口氣,又搖頭苦笑說:“王爺有所不知,昌平伯昨日雖在陛下面前說的好看,是替衛(wèi)家保管家財,但衛(wèi)氏家財與昌平伯府私庫混在一起十幾年,光是銀錢便不知花去多少,光是對賬,便足足缺了將近四十萬兩黃金!”
謝臨配合地皺起眉:“這么嚴重。”
王大人說:“不僅如此,原屬于衛(wèi)家賬上記載的珠寶珍玩,也足足消失了大半,而能在昌平伯府上找到的少數(shù)衛(wèi)家珍寶,王爺猜猜都在哪里放著?”
謝臨搖頭笑笑:“本王可猜不出來。”
王大人壓低聲音小聲道:“別只說王爺猜不出,最開始本官幾個也是萬萬沒想到,那昌平伯跟昌平伯夫人竟敢如此肆無忌憚地將那些屬于衛(wèi)家的珍寶一一擺在自己的屋子里,其中亦有極少數(shù)的物件,還被他們拿做賞賜,賞給妾室又或是府上立了功的奴才。”
謝臨早就知道昌平伯跟何氏兩人都是什么德性,心下冷漠之余,面上卻對著王大人的話表現(xiàn)出了十足的震驚,并皺眉沉聲道:“昌平伯與其夫人這是將衛(wèi)家家財占為己有了不成?”
誰說不是呢?
王大人正要繼續(xù)感嘆,幾人的不遠處,圣駕到了。
晉元帝從惠妃那里出來興致不高,再看到御書房外來了不少人,便疲憊地揉揉額角,宣幾人一同進了御書房內(nèi)。
靜王品級在身,進到御書房后便有奴才為其安座端茶。
在王大人等開口前,謝臨給晉元帝請了安,淡聲道:“兒臣要與您說的事不急,父皇不如先聽幾位大人講話。”
晉元帝見是王大人幾個,心中有了幾分數(shù),也就不避諱謝臨,叫王大人上前說話,手中拿起本奏折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起來。
開頭,王大人詳述在昌平伯府清點出的衛(wèi)家家財幾何,晉元帝還沒什么感覺,到后來昌平伯府私吞衛(wèi)家錢財四十萬兩與衛(wèi)家絕大部分珍寶消失,卻讓晉元帝不得不皺起眉,沉聲問:“查出那些失蹤銀兩跟珍寶的去向了嗎?”
王大人垂眼:“回稟陛下,臣等查是查到了,不過這其中有幾處衛(wèi)家珍寶與銀錢的去向,卻有些、有些……”
他猶豫幾分抬起頭,看向謝臨。
謝臨彼時坐在椅子上品茶,見狀笑道:“王大人看本王,是需要本王暫且回避的意思么?”
王大人有些尷尬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