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局促的低下頭,下意識的在圍裙上蹭了蹭手,目光卑微,隱約透露出幾分貪婪“只是小娘子在家中住了幾日,吃藥補身,前前后后”
新武侯夫人見她這般作態(tài),眼底閃過一抹厭惡,卻還是和顏悅色道“你們是六娘的救命恩人,我自有回報。”
她拍拍手,便有人送了銀兩來“這兒有五百兩銀子,專程謝過你們這幾日的照看,只是有一點女郎的名聲何等重要,這件事我不希望張揚出去,也希望你們不要對外提及,好嗎”
王氏緊盯著那些銀錢瞧,殷勤道“這是自然。”
新武侯夫人靜靜看了她一會兒,輕輕笑道“既然如此,我這便帶六娘走了。”
她剛說完,喬毓便迫不及待的站起身來,顯然是不想在此停留一瞬,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忽然回頭“我的東西還沒拿呢。”
新武侯夫人笑道“什么東西這么要緊”
“倒也不是很要緊,”喬毓回過身去,往夜間歇息的屋里去了,口中道“只是不能留下來,白白叫人撿去。”
新武侯夫人縱容的笑,王氏也沒說話,只有二娘氣道“誰要揀你的東西你既然要走,那就一并帶走,免得日后說不清楚。”說完,便氣沖沖的跟了過去。
喬毓那點兒東西,不過是隨身衣物與玉佩、手串,一眼便能看到底,二娘入內(nèi)時,喬毓已經(jīng)自己找了出來,見她進來,不等開口,便一把攥住她手腕,又掩住她唇。
“聽我說,”事態(tài)緊急,喬毓顧不得解釋,壓低聲音,道“等我走后,你們便搬到長安城里去,記得將此事告訴里正與左右鄰居”
二娘怔住了,喃喃道“什么意思”
“告訴你娘,”喬毓唯恐給她們留下麻煩,不敢久留,道“她會明白的。”
新武侯夫人還留在李家未走,張媽媽便先一步趕回了新武侯府,將今日見聞,一五一十的同葛老太爺講了。
“我悄悄搭了她手一把,手心兒里還有繭子,雖然不重,但一摸便知道不是嬌養(yǎng)長大的,那言談舉止,也實在粗俗。”
張媽媽是老太爺身邊人,說話辦事都有條理“李家這樣的門戶,咱們瞧一眼都嫌膩歪,可不管怎么說,到底也救了她,翻臉就不認人,心性不算是好。”
“那不是更好”葛老太爺反倒笑了“不是嬌養(yǎng)長大的,說明早先我猜的沒錯,是被人挑出來,打算好生栽培的;淺薄寡恩就更妙了,比起所謂的情誼,利益更能拴住一個人,好,好,好,太好了”
張媽媽頷首笑道“老太爺?shù)难酃猓粦T都是精準的。”
喬毓可不是個蠢蛋。
莫名其妙跳出來一個女人說是自己娘,又沒有什么真正的,拿得出手的證據(jù),她憑什么相信
但是考慮過后,喬毓還是打算跟她走。
如果新武侯府是她的仇人,應(yīng)該不會叫當家主母親自來請,演一出母女相聚的苦情大戲。
喬毓覺得,他們好像是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以至于新武侯夫人的態(tài)度,親熱之中,隱約透出些微討好。
漂亮的皮囊嗎
不,喬毓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雖然好看,但世間一定不乏有比她更好看的人,憑借侯府的能力,不至于搜尋不到。
那他們是想得到什么
喬毓隱約覺得,這或許跟她真正的家人有關(guān)。
她對外界一無所知,既沒有戶籍,也沒有名牒,一個女郎孤身在外,鬼知道會遇上什么事,還不如先去新武侯府看看再說。
再則,她也不想連累王氏母女。
喬毓恍惚記得,有人曾經(jīng)告訴自己如果你想融入一個新的環(huán)境,就要叫人覺得你沒有威脅。
她給自己安了一個自私、驕縱又貪婪的人設(shè)。
既能過得舒服,又能試探新武侯府的底線,一舉兩得。
“你叫安楨,是娘最小的女兒,”上了馬車,新武侯夫人笑容慈愛,握著她手,徐徐為她解釋道“娘懷你的時候,相士說,你命格極貴,葛家留不住,生下來之后,要養(yǎng)在外邊兒,不叫人知曉才行,所以,家里將你養(yǎng)在外邊兒莊子里,不料你前幾日胡鬧,吵著要出去玩兒,竟走丟了。”說及此處,她又忍不住垂淚。
喬毓對她的眼淚視若無睹,滿不在乎道“阿娘,回去之后我住哪兒啊”
新武侯夫人被她噎了一下,頓了頓,才笑道“你父親疼你,問過你祖父之后,專門尋個最好的院落給你,為這,還叫你二姐姐挪了地方呢,回去之后,可要謝過你二姐姐”
“為什么要謝,這本來不就是我應(yīng)該有的嗎”喬毓打斷了她,下巴微抬,傲然道“阿娘,你也說了,有貴命的人是我,可不是什么二姐姐,那院子早先叫她住著,算是我借她的,這會兒再收回來,有什么不對的。阿娘,你得想清楚自己將來站哪邊兒。”
真是一點兒心肝都沒有
新武侯夫人自認不算是脾氣差的,現(xiàn)下聽她這么說,心頭都有點冒火。
她暗吸口氣,忍耐道“也不能這么說”
“阿娘,你怎么這樣,”喬毓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二姐姐在侯府里享福的時候,我還在外邊兒吃苦呢,你怎么不心疼我,只心疼她你真的是我娘嗎”
新武侯夫人看著她那張寫滿了自私自利的面孔,真想把她腦袋送到車轱轆底下碾一碾,她勉力忍住了這種沖動,安撫道“是娘說錯了,你別生氣”
“阿娘,侯府是什么樣的,總比剛才那幾間破草屋好多了吧”
喬毓勉強安分了半刻鐘,又興致勃勃的問“我聽說,公候府上的女郎,一個月的月錢都夠?qū)こH艘荒瓿源乙粋€月有多少月錢阿娘,你是當家主母,是不是多分給我點”
新武侯夫人看著她這幅看似天真,實則貪婪的面孔,全力抑制住怒氣,僵硬的笑道“公中的賬目,老太爺盯著呢。”
喬毓臉上的笑意淡了,埋怨道“阿娘,你怎么這么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