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呃”謝源源尚來不及回頭, 杜子君搶身過來,一個巴掌劈頭蓋臉地打了下來
“我操你”杜子君的眼瞳深處仿佛燃燒著火, 他身上還帶著傷, 臉頰一道刀鋒掠過的印痕。謝源源眼冒金星,立刻蹲下抱頭,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杜子君發(fā)火的樣子簡直諸天神佛莫敢近身啊
“對對對對對不起”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大喊,“我我我我我錯了”
聞?wù)哿哌^來,謝源源用求救的目光瞅著他, 聞?wù)哿醚劭敉t的眼睛和他對視。
“別打臉,”他冷酷一笑, “現(xiàn)在他能被人看見了吧畢竟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嘛, 臉上有傷,影響不太好。”
謝源源頓時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
賀叡滿臉是血,眼神已經(jīng)變了。圣修女突然消失,翠玉錄亦被她帶走, 更重要的是, 穆斯貝爾海姆的聯(lián)合系統(tǒng), 在遠(yuǎn)處那個眉眼陌生的少年出現(xiàn)的瞬間, 熄滅了光亮。
他們被翠玉錄驅(qū)逐了。
驅(qū)逐意味著徹底的死亡,唯有他與圣修女達(dá)成過協(xié)議, 作為圣體計劃曾經(jīng)的負(fù)責(zé)人而受到優(yōu)待,但剩下八個人卻不是這樣, 離開了翠玉錄, 他們連活下來都做不到
趁著賀欽怔忪的一瞬, 賀叡箭步上前,猶如夜中迅疾的鬼魅,雖然謝源源將他絕望黑龍的身份永久斬殺,可還是有獰厲尖銳的龍鱗從他的小臂蔓延而上,就像一對從血肉里生長出來的致命拳套,甚至能夠抵擋賀欽的刀鋒。他一爪掏向賀欽的胸口,那五指閃爍的寒光帶起令人肉疼的風(fēng)聲,如果這一下掏中了,那么目標(biāo)對象立刻便會命喪當(dāng)場,連胸骨都要被卡得粉碎
圣子為謝源源重新修改了規(guī)則,于是先前被所有人遺忘的東西都回到了腦海中,賀欽僅是為大量涌入的記憶走神了不到零點一秒的時間,賀叡的殺招已是近在咫尺。他的左肩猛地往后一縮,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就像人觸碰火苗,手指會以人腦都處理不及的速度后撤一樣。賀叡的利爪擦著他的要害而過,在胸口處犁出了五道翻飛的裂口,深可見骨。
“反應(yīng)挺快。”賀叡聲線嘶啞,似笑非笑地贊嘆,沒有絲毫喘息的時機,第二下轉(zhuǎn)瞬已至
刀刃橫錯,相擊的火星迸濺,飄飛在兩雙對峙的眼睛之間,一雙金如熔巖,一雙陰毒猩紅。
賀欽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他們是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郑R叡或許在身手上遜色他良多,但他畢竟已經(jīng)在里世界游蕩了近十年,虛擬世界就是他的主場。兩個人的臉上、身上全是血泥夾雜的傷口,周圍諸神黃昏的遺址更是倒塌大半,他們緊盯著對方的眼瞳,尋找任何一絲可能發(fā)生的破綻,猶如兩頭正在殊死搏斗的猛獸。
血從賀欽撕裂的傷處滴滴答答,下一秒刀身翻轉(zhuǎn),他原本是用那薄薄的刃與賀叡鋒利程度不相上下的利爪交錯的,現(xiàn)在他轉(zhuǎn)開了刀,于是賀叡的五指同時憑借慣性割開了他的肩頭,剎那血花噴濺,打紅了賀叡刻毒的笑容。
賀欽刀勢不減,斜突、上挑
這不是任何一門流派的刀術(shù),近身的較量僅在方寸之間,而這一刀隱忍下賤得像條毒蛇,挑起的瞬間又那么暴烈,像頭狂吼的獅子。賀叡只感到劇痛,噴薄的鮮血就像盛開,同樣在眨眼間染紅了賀欽的大半張臉
一道巨大的血痕斜著分開了賀叡的臉孔,從下頷到額角,他的鼻骨碎成數(shù)截,傷口兩邊的血肉平平攤開,宛如小孩合不上的嘴。倘若他再退慢半步,這一刀將毫不留情地劈開他的頭顱
“我操你媽”賀叡狂怒地破口大罵,此刻的樣貌駭人如惡鬼。他踉踉蹌蹌地后退,臉上的傷口立刻進(jìn)行了艱難而快速的愈合,淋漓的血潑滿全身,模糊了他的五官,使得他面上僅有兩點紅光明滅不定地兇暴閃爍。
“我媽就是你媽。”賀欽冷漠地回應(yīng),刀光橫貫大地,第二刀便要把他攔腰砍成兩段。
賀叡以常人無法企及的高速躍上一旁廢棄的高臺,重拳向下猛擊,巨響中高臺碎裂傾塌,他的雙手深深插進(jìn)地面,舉起一塊臺基那是重達(dá)數(shù)噸的一整塊方形花崗巖朝著賀欽轟然投擲過去,與刀光相撞。臺基在半空中干凈利落地分成兩半,又在地面砸出一場碎石沙塵的流星雨。
這一擊激起的煙塵如霧彌漫,模糊了半個戰(zhàn)場,賀叡的身影也被這飛揚的塵土掩蓋。賀欽面無表情,他隨便踢開腳下?lián)趼返氖瘔K,像是在自己家的花園里踱步。
“好一出手足殘殺的戲碼啊”賀叡歇斯底里的大笑仿佛是從四面八方傳過來的,“精彩,真是精彩怎么會有如此俗爛卻又如此精彩的情節(jié),于此時,于此刻,在無人之地上演”
賀欽沒有回答,他的眼睛已經(jīng)看透了塵土中的情形,并且鎖定了一個搖搖欲墜的影子,他拖刀前行,腳步不急也不慢。
賀叡自顧自地笑了一會,沒有人回應(yīng)他,于是那笑聲也像風(fēng)中的燭火般漸漸熄滅了。他幽幽地說“你是真的想我死啊,弟弟。”
“為什么呢我想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那么多個日夜,我被關(guān)在沒有一個人的里世界,只有荒廢的電子垃圾和我做伴,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一直想一直想,把腦袋都要想破了還是不明白。”
他輕聲發(fā)問,聲音疲憊“為什么你不認(rèn)同圣體計劃也就算了,那些科研人員綁著雷暴裝置上門來殺我,你還要怪我害死了他們么看看你的臉啊弟弟,看看你自己的臉你那時候提刀來處決我,打斷我四肢的時候也是一臉事不關(guān)己的表情,天底下何曾有人會掛著這種表情去殺死自己的兄長啊”
“你和我是一母同胞的怪物怪物和怪物之間難道不該相互理解么”他低低的說,“我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
賀欽提著刀,穩(wěn)步走向賀叡的方位。
“穆斯貝爾海姆的人也跟了你十幾年了,”他突然問,“他們剛才徹底死了吧,你傷心嗎”
賀叡微愣。
賀欽沒有等待他的回答“想必你和我現(xiàn)在都還記得訓(xùn)練館外發(fā)生的事情,那群小崽子想廢了我用刀的手,我把為首的那個痛打一頓,而你就在不遠(yuǎn)處站著,你以為我沒注意到你。當(dāng)時你有想過來幫我嗎,和我一母同胞的怪物”
賀叡啞然失笑“就因為這個”
“你不傷心,也從未想過要幫助自己的血親,幫助任何人。”賀欽平靜地說,“不對,這么說也不完全準(zhǔn)確。你是想過的,你想的是等我被打趴在地上,等到局勢無法逆轉(zhuǎn),你再出來扮演一個焦急憤怒的兄長,一個兄友弟恭的角色目的是為了使我承你的情。”
賀叡不說話了。
“所有的一切,在你眼里都是可以算計的東西,可以攀登的臺階。”賀欽終于笑了一下,只是那笑也十足冷漠無情,“就像跟了你十幾年的,忠心耿耿的從屬死了,你也并不為他們傷心一樣。理解你有用么和你站在同一條線上有用么”
“原來,你都看透了啊,”賀叡嘿嘿笑了起來,“真是一雙好用的眼睛真是一雙”
賀欽對他病態(tài)的喃喃自語充耳不聞,他越走越快,步伐也越來越急促,在他眼中賀叡的背影已經(jīng)清晰可辨,四散的煙塵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他最后疾速地奔跑起來,旋即高高躍起,至高權(quán)限組成的刀刃在空中劃出綻放般的弧光,從八方包圍了賀叡的身影,無處可躲
刀氣吹散煙塵,猶如狂風(fēng)沖破一張游蕩的脆弱蛛網(wǎng),雪亮的厲芒已然環(huán)上了目標(biāo)的脖頸不,不對。
賀欽瞳孔微縮,這一刀避無可避,將人影的頭顱拋上了高高的天空,血光四射,他終于看清那不是賀叡,而是一個面目陌生,唯有身形相近的普通玩家
背后風(fēng)聲呼嘯,他驟然回身,重重一拳已經(jīng)擂在他的腰腹處,將皮肉破開了類似悶雷的爆響賀欽喉頭腥甜,當(dāng)即橫飛出去,摔在坍塌的遺跡中間,轟開一圈滾滾的塵土。
他的下頷流淌血沫,鼻腔出血,連耳孔也在往外淌血,賀叡像一條龍那樣盤踞在高大的石柱上,笑得氣都快喘不上來了“這才對啊,這才對一直偽裝成那副深情脈脈的樣子又有什么意思,看你剛才那一下多么果決,這才是你的真面目聞殊和柳懷夢的小兒子知道嗎他見過嗎”
話音未落,他所在的石柱便已被一分?jǐn)?shù)截,賀叡笑聲不停,像鬼魂一樣在戰(zhàn)場上游蕩,賀欽爬起來,他腰側(cè)的血洞也在逐漸愈合。
“不錯,我確實清楚,你不太可能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讓我砍,”他說,“但那又能怎么樣呢”
他的瞳孔再次鎖定了一個目標(biāo),如此冷硬,著實令人心驚“但凡有一點可能,我都會去嘗試只要結(jié)果值得這個代價。”
兩道身影于霧中暴起,再次廝殺到一處。賀叡還在笑,他的額上迸出扭曲的青筋,嘴角卻還是痙攣著上揚的,他嘶聲說“哪怕我不來恐怖谷,你也會在回去之后違反那兩個老東西當(dāng)初的協(xié)議,親自到里世界殺了我,沒錯吧”
“答對了,”賀欽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去的,“可惜沒有加分。”
賀叡放聲狂笑,仿佛這猖狂的笑聲就是唯一能夠輔佐他搏殺的東西,他伸手死死卡住刀刃,任由那銳利的兇器深深割進(jìn)鱗片下的血肉,渾身肌肉發(fā)力突起,竟生生將賀欽向后推出數(shù)步的距離,腳下砂石翻卷出兩道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