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家事,自然不能讓外人聽到,更何況是這么一家利益至上黑心黑肺的東西。
于是,白家人被幾個粗壯婆子強行送了出去。
幾人覺得十分沒臉,就撇著嘴罵罵咧咧幾句。
其實并沒放在心上,反而因為得了一筆意外之財喜滋滋。
而李家里,這一刻,就是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的寧靜了。
一點聲響都沒有,針尖落地可聞。
屋子里下人都被趕了出去。
白氏跪在地上,彎腰身體往前匍匐,似乎是不敢看孫氏的臉。
她臉色發(fā)白,神情惴惴不安。
老太太卻用一雙陰沉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她。
忽然,隨手抄起一個杯子,直直白氏身上砸了過去。
“哐當(dāng)”
熱茶水滾灑潑在白氏衣裳上,茶盅碎裂了一地,四分五裂。
白氏沒看清,只知道有一個東西向自己飛過來,然后本能“啊啊”尖叫一下。
隨后又是哭泣求饒,往前爬了幾步,拉著老太太的褲腳“娘,娘你饒了我這一回吧”
“饒了你”老太太聽了這話更是生氣,“啪”地一聲拍在小幾上,然后站了起來,幾步走到白氏跟前。
抬手左右開弓,兩大耳刮子甩在了白氏的臉上。
沒一會兒,白氏的臉就紅腫了起來。
她捂著自己紅腫的臉頰,完全懵了。
她之前只看到顧青瓷的下人進來回話送東西,但顧青瓷和孫氏說了什么,她一點都沒聽見。
設(shè)計玉珠這事雖被捅了出來,白氏是擔(dān)心,但要說恐懼害怕卻還不至于,皆因她十分了解自己婆婆,說到底玉珠也只不過是個丫鬟,同老太太一點感情都沒有,更不相干,玉珠就是真的被白世杰毀了清白老太太也不見得多在乎。
只不過這事被顧青瓷鬧大,顧青瓷指著要討一個說法,老太太也不好不管不顧,加上孫氏也非常討厭白氏多管閑事,整日摻合到白家里頭,故而想給白氏一個教訓(xùn),但是白氏知道這懲罰絕對不會多嚴(yán)重。
只是在顧青瓷低聲湊在孫氏耳邊說了一番話之后,老太太的態(tài)度就全然變了。
白氏一點也不懷疑,剛才有那么一瞬間,她在老太太的眼中看中一種要休掉自己的意圖。
白氏徹底冷靜不下來了。
她轉(zhuǎn)頭,死死瞪著顧青瓷破口大罵“你個喪盡天良的小賤人,你同老太太說了什么整日就知道挑撥離間,該千刀萬剮的東西”
罵完了顧青瓷,又轉(zhuǎn)頭對著孫氏,一把鼻涕一把淚,“娘你千萬別聽顧氏的妖言蠱惑,她心腸狠毒著呢,從不敬著我這婆母,只會算計陷害,我看該把她遣回顧府才是李家就是有了她才鬧得家宅不寧”
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倒打一耙,可見白氏對顧青瓷是積了多深的怨恨。
然而老太太現(xiàn)在哪有心思聽她說這個,現(xiàn)在,在她眼里,白氏這個人從上到下都是錯的
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李家賺錢的營生給賣了出去
“蠢貨”老太太越想越心疼,就為了一百兩銀子,就把賺錢的東西給賣了
那良種良苗,人家拿回去種成了,就是生生從他們李家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你個下三濫的東西,竟敢把家里瓜種苗偷出去賣被人誆騙了還一無所知,你有沒有想過,水瓜被別人學(xué)了去,以后就要給別人分一杯羹就為了那一百兩,你腦子是不是叫豬給吃了”
老太太真是這輩子都沒生過這么大的氣。
她是真心疼啊,家業(yè)還沒攢起來,就出了個拖后腿吃里扒外的東西。
白氏面色陡然一變,眼睛睜得老大,似乎是心虛又或者是不敢相信。
過了半晌,木呆呆在心里說了一句,“全完了”
老太太都知道了
知道她偷賣了家中的水瓜種水瓜苗
“家里缺了吃的還是缺了你喝的,叫你去做那家賊”老太太陰沉著臉繼續(xù)盤問,“你且說,那一百兩你拿去做什么了”
白氏眼神恍惚了一下。
能干什么了。
那會兒她娘說侄兒要說親,連身體面的衣裳都沒有,又說家里這些日子吃得不好,葷腥未沾。
這話一撩下,白氏就自動意會,趕緊要拿錢貼補娘家了。
因為上頭婆婆在,白氏也管不了家,家里吃用的她能用沒人說,只不過是她自己手里現(xiàn)錢少,單單十來兩碎銀子怎么夠,但是她又不能跟婆婆討要。
貼補娘家的那個敢說。
心里若是一直放在怎么弄錢上,就很容易想到那些歪門邪道的法子。
就是這么巧,那時就有一個人找她買李家的瓜苗,說可以出一百兩銀子,白氏雖然沒有立刻答應(yīng),但是心里動搖了,說考慮一下。
等回家后翻來覆去的想了幾天,覺著只是幾株苗兒,家里有得是,賣李株也沒什么。
于是就狠下心,回了一趟宅子那邊,摸了個機會,偷了那些東西出來。
然后轉(zhuǎn)手就賣給了別人,得了一百兩銀子,趕緊送去了白家。
白家人感不感謝不知道,白氏自己卻是心情愉悅得很,覺得整個白家都是她撐起來的,自己孝順又有本事,和別的那種嫁了人就一心只在夫家的人不一樣。
老太太不用白氏回答,已經(jīng)看出來了。
冷笑“趕是又貼補白家去了,好得很,真是好的很這是要搬空我家的東西去養(yǎng)活一那一家廢物,李家是容不得你了。”
說完,她也不顧白氏的大喊大叫,叫下人把她捆了送到柴房關(guān)著。
等晚上兒子李保德回來,老太太一點沒隱瞞,把該說的都說了。
白氏這次是不能輕繞放過了。
老太太就擺著一張木菩薩似的臉,八風(fēng)不動,幽幽說道“幾十里開外的地方,有座尼姑廟庵,門禁森嚴(yán),條條框框的清規(guī)戒律不知凡幾,把白氏送過去給家人祈福吧,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再接回來。”
這懲罰可不算輕了。
幾乎剛把人流放差不多,送去廟庵里頭還有什么好日子過,吃齋念經(jīng)還不能往外跑。
最重要的是孫氏的沒有說把人送去多久,只說一句模棱兩可的,什么時候想明白什么時候接回來。
實則最后能不能回來全憑老太太的心情。
而李保德沉默了許久還是同意了老太太提議。
實在是白氏做得太過,不給她一個教訓(xùn)只會把她縱容的越來越厲害。
他日,還不知道做出多少對李家不利的事情來來。
而且老太太最后說的那一段話讓李保德心中不得不警醒。
老太太道“白氏這人養(yǎng)不熟,到如今還是只把她白家人放在第一位,如今為了貼補白家人就能偷李家的東西出去賣,日后若再沒銀票給白家了,她還要偷什么,李家的地契房契還是田契她這樣做可有的則兒考慮過一分,則兒尚且還是她的親生子,都還比不上她那侄兒你就不擔(dān)心她哪日腦子再不清醒,利用則兒去給白家謀利,那可是要害死則兒啊”
李保德聽完,心里那萬分之一拒絕的苗頭也熄滅了。
于是,白氏的命運就這么被定下了。
翌日一早,李家側(cè)門外頭,停放著一輛不大的的青布馬車。
白氏被兩個婆子扭送上了馬車,沒帶許多東西,只準(zhǔn)她收拾好了一個小包裹。
白氏一臉灰白,踉蹌著被推進了馬車。
車把式見人坐好,才一拉韁繩,鞭子一甩,車子就嘎吱嘎吱動了起來,向著城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