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 知了在樹上放聲高歌, 吵得人異常煩躁。
徐廣進拿著蒲扇在大隊辦公室里來回踱步,他旁邊的大隊會計,沖他擠擠眼,“哥, 你要是真熱不如去找西邊那個小媳婦敗敗火。”
徐廣進揮了揮手, 斥道, “瞎說啥呢。我這是熱的。”
他搖得手都酸了,額頭上的汗就像雨水似的流個不停。
他也沒了耐心, 所幸把蒲扇往桌上一甩,身子往椅背上一仰, 雙腿往桌上擱,瞇起了盹。
林炎城進來的時候, 就看到他這副偷奸耍滑的憊懶樣兒。
大隊會計見林炎城過來, 擔(dān)心他打擾徐廣進睡覺, 還朝他噓了一聲。
林炎城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 拆了一包香煙,問大隊會計借了一盒火柴,點燃后往徐廣進那半張的嘴里塞。
沒一會兒, 香煙就吸入鼻中,徐廣進嗆得眼淚差點掉下來,騰得從椅子上跳下來。剛要罵人, 一吸鼻子居然是大前門的味兒。
他也顧不上生氣, 四下望了望, “誰抽的香煙”
林炎城指著地上被他甩掉的一根香煙,“哪,在那呢。”
徐廣進也不嫌臟,忙把正在冒煙的香煙撿起來,往自己嘴里擱,他猛吸一口,愜意地吐出一絲煙圈。
雖然徐廣進是大隊長,可為了得先進大隊,五星大隊交的公糧從來都是全公社最多的,所以徐廣進想貪污也沒東西可貪。他最多就是不干活白拿工分以及每個月能得到上面補貼下來的六塊八毛錢。
他外面的相好多,這么點錢都不夠討女人歡心,哪還舍得給自己買包煙抽呢。尤其還是三毛五一包的大前門。
林炎城以前也抽過不少好煙,但是后來他媳婦住院,他擔(dān)心影響她的病情就戒了。乍然聞到,他還有點不習(xí)慣,猛咳了幾下。
徐廣進吸得挺舒服了,瞄到他手里還拿著剩下大包半香煙,挑了挑眉,“說吧,找我啥事”
林炎城把香煙往他面前一放,呵呵笑,“大隊長,我想跟你請一天假。”
徐廣進眉毛都會打結(jié)了,拖長調(diào)子,“你怎么又請假啊”說到這里,他似乎想到什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林老頭,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啥相好的了”
林炎城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他有個屁相好
他急切地擺擺手,“沒有那回事兒。是我表姑答應(yīng)給我家建黨相看對象,有消息了,我想先過去掌掌眼,要是沒問題,我過幾天再帶建黨去相看。”
徐廣進一聽這事兒,坐直身體,“哪家的姑娘啊”
林炎城擔(dān)心他管不住嘴,含糊道,“八字還沒一撇呢,我說出來,回頭要是不成,不丟咱們五星大隊的臉嘛。”
徐廣進見打聽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點了點頭,“成吧,準你一天。”他拿起桌上的那包煙,敲了幾下桌面,“不過下回再請,一包可不夠。”
林炎城心領(lǐng)神會,面上卻一派愁苦,支吾了幾下,到底沒說什么。
徐廣進收了煙,很快就給他開了一張介紹信。林炎城又讓他加了一句雞蛋的事兒。
徐廣進早就聽村里人說,林炎城前陣子似乎偷雞蛋進城賣。
他蹙眉看著對方,“怎么著,上回沒被抓住,這回還想頂風(fēng)作案啊”
“沒有。上回我是幫他們送去供銷社的。算了算了,你不加這句也行,大不了,這回我給我表姑送些野果過去。”林炎城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有被人冤枉的委屈,也有好人沒好報的憤慨,末了他嘴里還咕噥一聲,“原本我還想問問大隊長要不要幫著代賣呢。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算了。”
徐廣進原本也沒有證據(jù),聽到他要幫自己代賣,忙改了口,“行吧。我就是隨口問問,怕你犯錯誤而已。家里的雞蛋不賣,放那也臭了,既然你想幫大家的忙,我還能攔著不讓你做嗎你等著,我馬上給你加上這一句。”
林炎城見他寫上,才故作不高興地道,“加上干啥啊。加了旁人還真以為我弄雞蛋到縣城賣呢。”
徐廣進把介紹信往他懷里一塞,“行啦行啦,我就是隨口一說,你還沒完沒了了。趕緊走吧,我這還忙著呢。”
林炎城把介紹信往兜里塞,把嘴角的笑意壓下,朝他道,“大隊長,待會兒,我讓小六去你家拿雞蛋啊。回來再給你錢。”
徐廣進擺擺手,算是答應(yīng)了。
大隊會計忙道,“還有我家也要去。”
“好”
林炎城拍拍兜里剩下一包香煙,又看了眼介紹信,嫌棄地撇了撇嘴,“這字跟狗爬似的,可真丑。”
他邊走邊想,大隊到底有哪些人值得他結(jié)交。
五星大隊從很早以前就是以徐姓為聚居地的村子。靠近倉庫那邊還有個祠堂和深井。就是徐家祖先留下來的。
大隊其他姓氏的人家都是從外面遷過來的,遍布大江南北,人數(shù)也只占大隊一半。
所以一直都是徐氏一家領(lǐng)導(dǎo)這個大隊。祖祖輩輩傳下來,已經(jīng)好幾代了。
他想要打破這個常規(guī),并不容易。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家門口。
進院后,林建黨正拿著個捶子從屋里出來,小六拿著一圈東西,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