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厄在自己的僧房里躺了半個(gè)時(shí)辰。
他捂著自己漲疼的胸口, 緩慢站了起來。
他要知道, 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門外似乎有人在說話。
苦厄緩慢移動(dòng)過去。
苦厄的動(dòng)靜很小,門外的人沒有發(fā)現(xiàn)。
房廊內(nèi),身穿僧袍的老和尚站在美人靠旁,身邊是白蓮。
“師傅, 你為什么不告訴師兄, 那根本就不是魔心作祟,也不是什么拯救天下蒼生的大任,只是師兄的情劫。”白蓮一邊哭, 一邊哽咽。
白蓮早就知道, 朱顏是苦厄的情劫,所以她千方百計(jì)的想要?dú)⑺乐祛仭?
“師傅,您若是直說了,按照師兄的性子,那妖女定活不過第二晚。”
白蓮想著, 師兄這般冷情冷性的一個(gè)人,若是知曉那是情劫,一定會(huì)在看到那妖女的第一眼就將她殺了的。
而不是如此艱難的要把人帶回寺廟里來度化。
苦厄靠在門扉上,聽著白蓮那沙啞的聲音, 暗自閉上了眼。
情劫?
原來, 這是他的情劫。
呵。
男人扯起唇角,輕蔑一笑。
情劫,嘗一口就是毒。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便已在劫中
白蓮正哭得興起, 突然聽到前面不遠(yuǎn)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她轉(zhuǎn)頭,看到站在雕花木門后的男人。
穿著僧袍,身姿清瘦,依舊是那張清冷無垢的臉,但卻透出跟平時(shí)不一樣的陰郁之意。
“所以,師傅給我無心鈴,讓我下山,不是為了魔心,而是為了斬?cái)辔业那榻伲俊?
老和尚站在那里,一臉悲傷的看著苦厄,“苦厄,你是我抱回來的。我從小將你養(yǎng)大,你的性子我很清楚。如今那妖女已死,你也可斷了執(zhí)念了。”
“可明明身懷魔心的是我。”苦厄打斷老和尚的話,一步一步朝那老和尚走去,行走之際,渾身又開始泛起濃郁的黑氣。
這些翻騰如沸水滾燙的黑氣就是隱藏在苦厄身上的魔氣。
白蓮驚叫一聲,“師兄,你掌心的白蓮……”
苦厄低頭,攤開手掌。
只見那里原本雪白如畫的白蓮居然緩慢變成了黑色。就像是被滴上了濃墨,浸了水,氤氳開去。
“不好,苦厄,靜心。”老和尚提醒道。
苦厄卻沒聽他的,只是一個(gè)勁的說話,“師傅,你常說,要慈悲為懷。如今卻騙我去殺妖。”
“師兄,那妖女是為了搶你的魔心,硬生生被魔心的威力震死的!怎么是你殺的呢?”
“雖非我殺,卻因我而死。”
苦厄捂著心口,只覺鈍痛難忍。
他一直以為自己沒有心,所以沒有七情六欲。
直到如今才明白,他不是沒有心,他有的原來是一顆魔心。他才是那個(gè)會(huì)危害天下蒼生之人。
“苦厄。”老和尚皺眉,突然抬手,一掌拍向他額頭。
苦厄渾身火燒火燎的難受,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他軟綿綿的倒下去,摔在地上。
“師兄!”白蓮驚叫一聲,趕緊去扶苦厄,卻不料老和尚神色平靜道:“先將人關(guān)進(jìn)禪房吧。”
“師傅,師兄他怎么會(huì)變成這樣?是不是那妖女對(duì)他做了什么?”
白蓮還不知苦厄身上藏著魔心的事。
老和尚嘆息一聲道:“這都是命呀。”
……
陰暗封閉的禪房?jī)?nèi),苦厄盤腿坐在那里,身上的僧袍浸著血汗,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也沁出細(xì)密的汗珠。
粗實(shí)的鐵鏈子將他的手腳拴住,讓他一點(diǎn)動(dòng)彈不得。
因?yàn)槟夥簽E,所以苦厄被老和尚禁錮在這間禪房里。
不僅是他身上的鐵鏈子,禪房外面還包裹著一層又一層的陣法。苦厄插翅都難逃。
“吱呀”一聲,禪房的門被推開。
白蓮紅著眼進(jìn)來,“師兄,師傅說了,只要你將身上的魔氣凈化干凈,就能出來了。”
苦厄閉著眼,面上神色不明。
“師兄,你為了那個(gè)妖女,竟變成如今模樣。何必呢!她已經(jīng)死了!”白蓮聲嘶力竭的怒吼。
苦厄霍然睜開眼,看著面前的白蓮,聲音清晰道:“她沒死。”
“師兄,你別再自欺欺人了。你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那妖女能做的,我也可以啊。”
白蓮說著,就開始褪身上的衣物。
卻不想苦厄猛地渾身泛出魔氣,將她給震了出去。
“哐當(dāng)”一聲,禪房的門被關(guān)上。
渾身縈繞著魔氣的苦厄被身后的鐵鏈所束縛,剛才釋放魔氣的行為使得他整個(gè)人又陷入痛苦的深淵。
苦厄身體里的佛意被魔氣漸漸吞噬,他緊閉著眼,暗暗攥緊了自己的手。
苦厄不知道自己在這里被關(guān)了多久。
當(dāng)他看到進(jìn)門的老和尚時(shí),整個(gè)人已經(jīng)被魔心折磨的面無人色。
“師傅……”苦厄被身上的鐵鏈子吊著,無力的盤腿坐在那里,聲音虛弱沙啞,幾乎聽不清楚。
老和尚站定在苦厄面前,看著他身上噴涌而出的魔氣,知道時(shí)候差不多了。
“苦厄,你這顆魔心,可讓為師好等。”
老和尚說出來的話,讓原本精神萎靡的苦厄渾身一震。
他一臉震驚的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和尚,神色怪異的喚了一聲,“師傅……”
老和尚臉上的慈祥突然褪盡。
他伸出手,按上苦厄心口的那顆魔心。
“我以你當(dāng)容器,煉化魔心多年。卻始終不能激發(fā)它。若要激發(fā)魔心,需得嘗到世間最苦的背叛。我想著此事,已有幾十年。終于被我等到了。”
苦厄感受著心口的鈍痛,口鼻涌血。
“師傅為什么要這么做。”
老和尚突然就笑了,“自然是為了,徹底消滅魔心這種為禍?zhǔn)篱g的東西。”
老和尚自詡為天下蒼生的救世主,他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面前的苦厄,臉上笑容越發(fā)放大。
“為了天下蒼生,苦厄你就委屈一下吧。”
“我為你取名苦厄,原本就是為了讓你渡世間一切苦厄。”
“舍你一人,保全天下蒼生,才是正事!”
老和尚絮絮叨叨的說著許多話,苦厄卻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了。
原來一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局。
讓他下山去消滅魔心是局,情劫是局,就連養(yǎng)他育他的師傅都是局。
“我渡世間一切苦厄,世間卻偏偏不渡我。呵,哈哈哈……”
苦厄突然放聲大笑。
他的眼睛沁出血霧,他已經(jīng)看不清面前自家?guī)煾档哪恿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