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幅淡青色的幕布罩住了江南太湖,月亮昏暈,星光稀疏,身穿鵝黃色輕衫的嬌俏少女坐在湖岸邊的石階上,拾起一顆花石,投擲到湖里,水花蕩起,少女神色一片黯然。
今日郭靖的所作所為真的是傷到她的心了,她強(qiáng)忍著淚水不讓自己哭出來,就在這時,黃蓉忽然感覺到面前站著一個人,她猛然抬頭,就看到年輕的娘親用一種擔(dān)憂的眼神看著她,那一刻,她再也無法忍耐心中的委屈。
“娘親,我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還在為白天里的那個傻小子傷心?”
“嗯…”黃蓉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
“娘親想問問蓉兒為什么喜歡他?郭靖長得不怎么英俊也就算了,腦袋還不怎么好使,還有一群滿口仁義禮信的老腐朽師傅,還任由他的師傅辱罵你,讓你受了委屈。”
“在遇到他師傅之前,他對我一直都很好,什么事都順著我。”嘴上是怎么說,但心里對程靈素的話卻生不出一絲反對,所有辯解都無用,他不信任她,還隱瞞了他與別人有婚約的事實(shí)。
程靈素嘆氣,她知道剛才黃蓉是氣頭上,冷靜下來的她還是沒放下郭靖。雖說郭靖除了單純點(diǎn),傻了點(diǎn),沒有其他太大的缺點(diǎn),但他們兩人的觀念和背景差太多,在一起會出現(xiàn)很多分歧。
“我遇到靖哥哥時,是小乞丐的打扮,臉和雙手如黑炭似的,人人都對我避之不及,店伙計看不起我,我捉弄他一番,他想打我,是靖哥哥幫解圍的,雖然沒有他的幫忙,我也能把那店伙計打得落花流水。后來靖哥哥他帶我去吃飯,貂裘,黃金,汗血寶馬他身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了我,他是不是很傻,也不怕別人騙他?”
黃蓉雖然被寵得有些任性,但在面對真心為她好的人時,她就會努力地為那個人做很多的事。
“我當(dāng)時就在想,除了爹爹,沒有人對我那么好過。不過現(xiàn)在娘親回來了,又多了一個疼愛蓉兒的人,蓉兒真得很開心。”
程靈素拍了拍黃蓉的肩膀,語氣輕柔地說道:“蓉兒,你還小,很多事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絕對,郭靖可以對你好,也可以對別人好,他太忠厚仁義了,難保那一天他會因為他師傅,做出傷害你的事,我和你爹爹都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只對你好,行事光明磊落,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恕1绕鸨粩橙税邓悖辉谝獾娜藗σ纯嗟亩啵覀儾幌M憬?jīng)歷這樣的背叛。”
就像她和胡斐那樣,起初幫她澆花,只是憐惜她是一個小小女子,又內(nèi)疚別人踩了她的花,看著他一擔(dān)擔(dān)挑水澆花時,心弦不知不覺中被撥動,以致產(chǎn)生除了師父,他是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墜入到錯綜復(fù)雜的情網(wǎng)中難以自拔,又或許是上天憐憫厚愛她,讓她遇到藥師,她貪戀他給她帶來的溫暖,這種愛已溶于血液,深入骨髓中。她不只一次后悔為什么自己會愛上胡斐,為什么她一開始就生活在沒有他的時代中。她不想蓉兒遭受和她類似的苦痛,人生很長總會遇到最對的那個人,而那個人并非郭靖不可。
“我明白,雖然蓉兒不是爹爹和娘親的親生女兒,但蓉兒真的很想永遠(yuǎn)做你們的女兒。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爹爹很愛娘親,十幾年來,每每聽到從彈指峰傳來的蕭聲我就知道爹爹在思念著娘親。”
“傻蓉兒你一直都會是我們的女兒,不會因為什么而改變的。”程靈素聽后很是動容,她笑著摸了摸黃蓉的頭發(fā)。
“你娘親說的對,桃花島永遠(yuǎn)都是你的家。”在樹干上等待了許久黃藥師瀟灑地飛躍下來,淡漠桀驁的臉上出現(xiàn)只有面對妻女時才有的溫情。
“爹爹!”黃蓉驚喜地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黃藥師,心中的郁氣也隨之消逝了一大半,她很怕因為她的任性和不懂事,爹爹就不認(rèn)她這個女兒了。
程靈素目光柔和的看著這對冰釋前嫌的父女,嘴角綻放一個清雅如蓮的笑容。
……
一夜過后,清晨陽光正從密密的松針的縫隙間射下來,形成一束束粗粗細(xì)細(xì)的光柱,把飄蕩著輕紗般薄霧的林蔭照得通亮。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后的陽光,漏到他身上變成了淡淡的圓圓的輕輕搖曳的光暈。
依舊是一身青衣直綴,腰間別著一只青色玉簫。微風(fēng)拂過他的輪廓,縹緲的霧氣蕩漾,使他的身影顯得更加朦朧。
玉簫聲從他的指尖流出,蕭聲回旋婉轉(zhuǎn),每個音節(jié)清晰可聞,幾個盤旋過后,蕭音低沉下去,低音極細(xì)極輕,如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之后繁音漸增,先如鳴泉飛濺,繼而如群卉爭艷,花團(tuán)錦簇。一把玉簫吹出一腔情思,清揚(yáng)纏綿,一如最華麗的蜀錦,每一絲,每一縷,都明麗華美,難追亦也難舍。
孤清而飄逸的身影停駐在房門前,從窗戶將屋內(nèi)的情形一覽無遺,有紗帳作擋的床上,隱約可以看到被子隆起的輪廓,稍刻便會動一下。黃藥師嘴角上揚(yáng),想起她昨晚嬌羞緊張的小模樣,眼里凝著細(xì)碎的光芒。他并沒有推開房門走進(jìn)去,而是朝著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程靈素醒來的時候,聽到了悠揚(yáng)的蕭聲,她將臉頰埋在柔軟的絲綢被褥里,身體傳來的酸痛感,讓她憶起昨夜的種種,白皙的雙頰浮起異樣的緋紅,迅速漫向耳根。
不敢再深想下去,程靈素慢騰騰地翻開被子,穿好衣服,將頭發(fā)隨意的束成一束,走到角落里的木架上盛著的銅盆前,就著清水洗了臉。待她收拾完妥后,背后傳來黃藥師醇厚的聲音。
“醒了?”他瞅著她,眼里是疏朗的笑意,他手里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了一個小碗,將之放在桌上,走到程靈素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