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嶺快到了,接下來不知陳小哥可有啥打算?”這一日天黑之后,三人尋了個(gè)野廟落腳,馮閣老擇機(jī)開口問道。
馮少棠聞言豎起了耳朵,這一路陳廣和他們父女相處極好,又能吃苦,雖說齊嶺之后的路他也不甚了解,但若他打道回府換其他人引路,只怕未必會有之前那么順暢呢。
陳廣捅了捅剛升起的火堆,將柴火聚攏燃著,轉(zhuǎn)頭沖馮閣老訕笑著回道:“若是馮老不提,我本也不想提這事的。原來我一直在鄉(xiāng)里販貨,沒見過大世面,是馮老和貴公子給了我機(jī)會,促使我鼓起勇氣行走天下。到如今我算是瞧明白了,一輩子做發(fā)財(cái)夢那是沒用的,自己得有膽量邁出那步才是真的。齊嶺之后的路我雖然也并沒走過,但我想試一試,如果馮老不嫌棄,我就繼續(xù)搭乘你們的車,跟著你們一路到西北大營,反正我的鹽還有一多半沒賣完呢。”
馮少棠笑了,一路上她隨著陳廣在沿路城鎮(zhèn)里賣鹽,每回都拿再往北會賣得更好的說辭來勸他少賣些,為得就是勾著他繼續(xù)北上。果然,即使到了齊嶺,陳廣被沿路不斷上漲的鹽價(jià)養(yǎng)大了胃口,自然不會笨到走回頭路賤賣存鹽的。
三人談妥了接下來的行程,都十分滿意。馮閣老翻出攜帶的餅子,抹上了些細(xì)鹽,和陳廣兩人一起在火堆上烤熱乎后,三人便分食起來。正吃著餅子,突然廟外面沖將進(jìn)來兩個(gè)人。
進(jìn)廟的兩個(gè)人均是身高八尺的大漢,其中一人滿臉莽須,瞧不清模樣;另一人橫肉猙獰,滿口黃牙。這兩人穿著破羊皮襖,腳上蹬著草鞋,打扮并不出奇,腰間卻都別著把刀,馮少棠與父親交換了個(gè)眼神,暗叫一聲不妙。從樣貌到架勢這兩人只怕不是什么良民!
不論這兩人是追殺他們的三撥人馬之一,還是土生土長的山林匪類,對他們?nèi)硕远际鞘植焕摹K麄內(nèi)死系睦稀⑿〉男。ㄒ灰粋€(gè)年輕人陳廣也不過是個(gè)干瘦的小伙子,別說拼殺了,只怕逃跑都不一定能跑得夠快呢!
馮少棠忍住心慌,只用警惕的眼神盯著兩名壯漢,只盼兩人瞧著他們衣衫簡陋的份上,別把他們當(dāng)盤菜才好。然而令人遺憾的是,滿臉橫肉的家伙進(jìn)了廟,上下打量了火堆旁的三人,便大刺刺的沖他的同伴道:“瞧他們像不像我們要找的人?”
他那莽須同伴搖搖頭:“不對,老大交代的是一老一少,現(xiàn)在可是三個(gè)呢。”
馮少棠一顆心徹底沉到了底,真還就是沖著他們父女倆來的!她深吸口氣,悄悄拉過身旁的包裹,抱在了懷中。
“你笨啊!多出來一個(gè)有什么稀奇的,也許是路上搭伙的。”橫肉狠拍了同伴一巴掌,“反正老大交代了,寧可錯殺不能放過!就算弄錯了,至少我們也出了力,回去總有個(gè)交代不是嗎?”說著便倉朗朗拔出了腰間的佩刀!
帶著殺意的話說得毫不掩飾,就仿佛馮少棠三人已經(jīng)是待宰的豬羊了!
陳廣已然嚇呆了,他松開手中的餅子,試圖站起身,卻手一軟沒能撐起身來。“我……我……我身上沒錢財(cái)。”他一邊撐著身子往后挪一邊胡亂叫著。
“嘿嘿,有沒有錢財(cái)都一樣,只要人頭值錢便可!”橫肉獰笑著舉起了刀,和他同伴一道沖著三人便走來!
馮少棠猛然拽出了包裹里的東西,朝著兩人迎面一執(zhí),隨后高叫一聲‘快跑!’,飛快的拉著父親往破廟后門沖,陳廣也回過神,連滾帶爬的跟著跑了出去!
卻說那兩名土匪見迎面飛來一包東西,散開后白,粉撲面,先以為是石灰忙護(hù)住了眼睛,沒想到不過是包面粉。橫肉和同伴氣得一邊罵一邊揮舞手臂拍撣身上的面粉,卻沒想到身旁的火堆突然發(fā)出異響,火苗一躍數(shù)丈,仿佛有生命般撲頭蓋臉的沖他們倆席卷而來!
馮少棠先是拽著父親,沒跑幾步就被父親反拽著沖進(jìn)了廟后面的樹林里,身后傳來了土匪的慘叫聲,她卻不敢掉以輕心停下腳步。她扔出揚(yáng)起的面粉遇到明火雖然會引起爆炸,但破廟到處漏風(fēng)并不密閉,只怕效果根本不足以炸傷那兩個(gè)土匪,也就是嚇唬人阻上一阻罷了。然而他們父女倆若不能乘著這一擊的延誤盡快脫身,就再也沒有機(jī)會脫身了!
跟在后面的陳廣卻突然叫道:“我的鹽還在車上!”說完他便掉頭往回跑。馮少棠罵了句糊涂,卻也顧不得他了,只沖進(jìn)樹林奪路而逃!
馮少棠一手緊緊攥住父親的大手,一手胡亂撥開林間亂枝狂奔,漆黑的夜里她壓根分不清方向,小短腿沒跑多久就開始喘了,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幾乎都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似的!
該死的!自己這身子為啥只有七歲?馮少棠急得幾乎要吐血了!
馮閣老其實(shí)也并沒比她強(qiáng)到哪里,年過不惑的馮文士上氣不接下氣,腳步凌亂不堪,他這輩子只怕都沒有跑這般快過!
父女倆蒙頭一抹黑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突然隱隱傳來咒罵聲,那兩名土匪看來并沒有被炸得不能動彈,反倒是已經(jīng)追上來了!
馮少棠心中一沉,暗罵一聲天要亡我!那該死的破廟到底有多漏風(fēng)?難道連威名顯赫的粉塵炸、彈都整成了星星點(diǎn)火么?這才多一會兒啊!土匪都追上來了!
身后的叫罵聲越來越近,他們父女倆的腳步卻越來越沉,馮少棠見情況不妙,突然停下腳步,推了把父親道:“爹,上樹!”
馮閣老先是一愣,隨即也回過味來,反正跑是跑不掉了,藏到樹上,借著風(fēng)高月黑,說不得還能糊弄過去!
父女倆也顧不得再詳加琢磨,只尋了棵樹,相互扶攜著勉強(qiáng)爬了上去。馮少棠趴在枝干上,屏聲靜氣,聽著逐漸進(jìn)前的叫罵聲,心臟卻跳的比方才狂奔時(shí)還快了!
終于叫罵聲到了跟前,只見那兩名悍匪高舉火把從樹下徑直奔了過去。
見火把逐漸消失在林間,馮少棠長長的出了口氣,這回運(yùn)氣還算不錯!只要他們父女返回破廟駕車逃跑,就有機(jī)會甩脫悍匪!
然而還未等她挪動身體從樹上下來,遠(yuǎn)處又亮起了火光,那兩人竟然又折回來了!
“老頭和小兔崽子跑的那么快?一眨眼就沒影了?不可能吧!?”
“慢慢找,總歸是跑不掉的,我覺得他們就躲在這林子里,根本沒跑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