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府雖地處邊疆, 與同樣是偏遠之地的楣州卻沒半分相似。楣州的一切都帶著點小巧的味道, 又因為多山,不免于錯落有致當中帶上了一點復雜的感覺。都督府則是一馬平川, 不太遠的地方雖有山脈,然而一過關口,就又是一片坦途了。
【將都督府選在這個地方的人真是個人才!】梁玉望著那粗獷的城垣, 心中感慨。
這里的色彩沒有京城那么的濃烈繁復, 也不像楣州那么鮮潤新奇,甚至有一些單調(diào),人口也不像京城那么的多, 更遑論繁華。只是畢竟是一地樞紐, 也有幾分別樣的熱鬧。離城幾十里,便是一座榷場,那里早在都督府復設之前就開張了。
這一片就是未來幾年他們要呆的地方了。
一行人帶一點好奇帶一點凝重進了城,無論是袁樵還是梁玉想要的人, 都還有一半兒正在拼命趕過來的路上, 袁樵的都督府到現(xiàn)在還沒有滿員。袁樵一邊盤算著怎么讓都督府先缺員運轉(zhuǎn)起來, 一邊對梁玉道:“先將孩子們安頓下來, 接下來就要辛苦你了。”
梁玉笑道:“這有什么好辛苦的?不就是玩么?”
她到這里來, 沒人寄希望于她搞出什么事兒。在這個地方由于地理氣候的關系,建個水紡車壓根就不劃算, 作坊倒是能建了,她的主要任務又不在此。她此來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顯示朝廷穩(wěn)固邊境的決心,以及有可能與美娘等人稍作聯(lián)絡。
除此之外, 大家對她沒有別的期待,估計也不期望她自作主張再干什么。
梁玉也知道這一點,即使想搞事,她也得把排在前面的任務給完成了才行。要顯示扎根下來的決心,最好辦的就是她四處瞎逛,讓人看到她來了,并且很快活地生活在這里。甭管這里是不是與她之前二十幾年生活的環(huán)境完全不同!
梁玉一路打量著這座都督府,只覺得這里居然顯得有些局促了。一邊林犀小聲地解說:“自五部互相攻伐,涌進這里的人就變多了。”
“唔。”梁玉漫不經(jīng)心地答應著,計劃了一下,先得把住的地方收拾好。等袁樵把秩序恢復了一點,她才好上街,不然上街就遇著個偷兒,豈不掃興?要作個和樂的大戲,就得把臺子都搭好了。
后面梁八郎終于敢湊上來跟妹妹說話了,這一路上看妹妹帶著外甥學說番話還讀書,梁八郎不由記起了被學習支配的恐怖歲月,愣是沒敢上前。進了城,他還有職事,總不能押著他再做秀才了吧?
梁八郎小聲問:“玉啊,咱干啥哩?”梁家人自有一本小賬,頂頭上司是袁樵是該聽他的,但是自己親妹妹肯定更親,不如先問問妹妹。
“干啥?先扒拉個窩出來唄。”
“咦?”
梁玉道:“不得把自己帶來的人都安頓好了么?這里是兩國交界,誰知道混進些什么鬼?不把籬笆打牢,不怕野狗進來禍禍呀?”
“這不是咱……哦!”梁八郎反駁到一半也弄明白了,“早這么說我就懂了嘿!”說什么兩國交界易有密探之類的,他就不大能反應過來,換個例子他就明白了。
他倆的后面,英華在馬上抻起上短腿,腳尖剛好能蹭到她袁昴,袁昴偏偏頭,兩個小孩子眼睛里都透出點驚訝來。阿娘這個用詞,真是新鮮了!不過挺明白的。
到了都督府,梁玉的本性才露得更多了,用詞也從裝斯文變得怎么生動怎么講。
都督府里面已經(jīng)過了整理,梁玉抽抽鼻子嗅了一下,道:“還有股荒味兒,多久沒住人了吧?”在她的后面,兩個孩子一齊抽抽鼻子,感覺一下“荒”是個什么味兒。學到了新知識的姐弟倆點頭:【哦,時間長了沒住人的屋子是這個味道的嗎?】
后面梁八郎看這一對外甥這個樣子未免太可愛,一手一個將人撈起來:“走!咱們進去嘍!”英華與袁昴難得小臉變色,一邊一個扒著門框:“舅,撞上了!”扛什么扛呀?門窄的好吧?
虧得不是在梁府,被梁大郎看到了,梁八一準兒免不了一頓揍。訕訕地將外甥放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牽扯著走,梁八郎賠著點笑,問梁玉:“那,你打算干啥呢?”
梁玉將兒女扯回來,理理他們的衣裳、讓他們自己走,才回梁八郎:“你先看看道兒啊。哦,逛個街嘛,你就不用來啦。”
“啥?”
梁玉道:“有阿犀陪著我們娘兒仨就行了。”
支楞著四只耳朵的一對雙兒眼中閃過一點點神采來——他們也可以去玩嗎?他們在京中還未逛過東西兩市呢,到都督府就能看新鮮了嗎?是真的嗎?兩人有心去問,梁玉又跟梁八嘀嘀咕咕了起來,說的全是些“這個墻太礙事了,給拆了吧”之類的。
進到后堂,梁玉先命王吉利等人去安放擺設行李。天下這般正經(jīng)的府邸的布局都是大同小異的:“他們兩個就安放在正房右邊的院落里,阿犀往右邊。八郎在阿犀前面住。唔,客房要給阿弗留一個落腳的地方……”
接著,梁玉又吩咐:“尋兩個裁縫來,帶本地產(chǎn)的布,上下都要新裁衣裳,告訴他們帶上本地的樣子過來,我要挑。叫廚子上街上看看,這里都有什么果蔬肉食,去食肆里瞧瞧,都吃些什么,回來告訴我。”
梁八郎跟著長官第一天到任,今天不正式辦公,就索性跟著妹妹前后,他雖知妹妹有計較,仍是不放心她。看到此時又忍不住了:“要換什么本地的衣裳?我看沒有咱們穿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