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那頭的弟弟還在焦急地說著什么,而月島的大腦早已一片空白,耳邊聽聞的話語也早已變成無意義的音節(jié)。她放下手,怔怔地看著一片昏暗中仍散發(fā)著熒熒白光的手機屏幕,過了一會兒后徑自切斷了通話。
弟弟很快便再度回撥,但月島卻沒有接通電話。她放下手機,緩慢地回頭,朝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肩上蕾絲睡裙的肩帶滑下半截,寒氣似乎透過皮膚侵入了骨髓,帶來一陣綿綿密密的痛。
月島拉開被子,站了起來。她沒有穿鞋,赤著腳無聲地穿過客廳,手掌慢慢握住了臥室的門把轉(zhuǎn)動。
門開了。借著冰冷月光,月島看見床上的被子隆起人形。她安靜地走到了床邊,先是在床沿坐下,隨后側(cè)著身,蜷縮著躺在了床邊狹窄的空隙里。
身前是隔著被子傳來的絲絲溫暖,身后是寒涼的空氣。月島緩慢地閉上了眼睛。而就在此時,床墊微微一動,隨后響起的便是被子與床單摩擦的聲音。
睫毛顫動了一陣,最終她還是睜開了眼睛。原本躺在床上、像是睡死了一樣的相澤不知何時察覺到了她的到來,將被子往下拉了一點,露出了一張疲憊的臉。
“怎么了?”相澤低聲問道,聲線中帶著濃濃困意。
月島沒有說話,重新將頭埋在臂彎里,略顯凌亂的紅發(fā)緊貼著肩脊的起伏,末端發(fā)梢順著腰部的弧垂下,落在黑色床單上,像是聚成了一小汪紅色的湖。
“沙發(fā)上太冷了嗎?”相澤又問。他用手掌撐著床,想要坐起來:“床給你睡,我去沙發(fā)就好……”
“不要去。”月島突如其來的話打斷了相澤的動作。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相澤的手臂,又說了一遍,“不要去。”
相澤的動作頓住了。他垂下頭,看著自己手臂上那只纖瘦的、手背上能明顯看見細細的血管的手。長發(fā)遮擋住月島的面孔,相澤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見她線條緊繃的脖頸和瘦削的肩膀。
他卸了力,重新將體重放在床上,手臂上月島的手松了松。
“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要隨便跑到男人的床上嗎?”相澤拉起被子裹住月島裸|露的肩膀,“特別是還穿著這種衣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后果嗎?”
月島歪了歪頭,尖尖的下頜動了動。
“不知道哦。”她輕聲說,聲線像是蒙了一層霧,“不如你教教我吧,老師?”
相澤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而月島此時已經(jīng)伸過一只手臂來環(huán)住了他,將額頭抵在了他的胸口。
月島的發(fā)絲緊貼著相澤的皮膚,溫熱的呼吸在他胸膛上激起一片雞皮疙瘩。相澤忽然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睡前上身沒有穿上衣服。
“對我做些什么也可以。怎樣都好……無所謂了。只是不要走。消太。相澤消太。”懷中的女人低聲呢喃,不再對他以“老師”相稱,而是輕輕叫出他的名字。相澤消太。相,澤,消,太。她的聲音沙啞而綿軟,將音節(jié)輕輕卷在舌尖,再一個一個慢慢吐出,幾乎要讓每一個正常的男人發(fā)瘋。但相澤僅僅是沉默地看著她。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月島的紅色鬢發(fā)以及發(fā)絲間露出的、奶白色的耳廓。
相澤嘆了口氣,伸出手一把將月島按在了懷里。一片寂靜中,他聽見月島的呼吸倏然加快。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這么做,但你還是不要亂動,就這樣睡一覺。”相澤啞著聲音說道。懷中女人皮膚發(fā)涼、身體微微顫抖。他知道她突然這樣一定是有事發(fā)生,但她卻不愿意說。
月島的身體逐漸被相澤熨帖的體溫捂熱,他的手穿過發(fā)絲不松不緊地按在她的腦后。被父親徹底拋棄的痛苦原本像冰塊一樣堵在她胸口,如今卻仿佛和著寒意一同融化。
她無聲地張開嘴,終于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清晨鬧鐘響起的瞬間,相澤就伸出手關(guān)閉了鬧鐘。
兩人就這樣安穩(wěn)地睡了一夜。月島那時很快就睡著了,但隨時隨地鉆進睡袋就能閉眼的相澤反倒沒睡安穩(wěn)。單人床狹窄,身段婀娜、腿長腰細的女人睡著了都緊貼著他,他只好閉著眼睛強忍胸中煩躁,在心里數(shù)著數(shù)等待天明。
關(guān)閉鬧鐘后,相澤剛起身,睡在一旁的月島顯然也聽到了鬧鐘的聲響,閉著眼睛就坐了起來,額頭一下撞到了相澤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