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水聲響了起來。有棲川光走到開放式廚房的流理臺后,泡了一壺?zé)岵瑁说阶郎稀KE然又想起包里的幾份文件,連忙拉開包確認(rèn)文件狀況。
下班后衣服被淋濕,很大原因是包里的幾份文件需要得到妥善保護——在確認(rèn)紙張干燥無損后,她才松了口氣。
工作一開始就停不下來。她又打開電腦,回復(fù)了幾封工作郵件。明后兩天是周末,她看著自己的日程表考慮了一下,還是將探望水原杏奈的計劃安排在了周六。
忙了一陣,身后的浴室門傳出“咔噠”一聲輕響。有棲川光聞聲回頭,看見轟焦凍的時候,目光卻停滯了一下。
暖氣一開起來,房間里就連毛衣也穿不住。轟焦凍穿著睡袍站在浴室門口,紅白二色濕發(fā)順著面頰垂下,還在涔涔地滴著水珠。
剛往前踏出一步,發(fā)梢聚攏的細小水滴便隨著動作幅度搖晃著砸落在地,在木地板上碎裂開來。轟焦凍便縮回了腳,被水蒸氣浸潤得透亮的眸子顯露出一絲孩童般天真的為難來。
“抱歉……地板弄濕了。”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毛巾不夠用,能再借我一條嗎?”
“啊?……嗯。”有棲川光點了點頭,連忙在臥室衣柜里翻找出一條新毛巾來,又快步走到浴室門口,將毛巾遞給轟焦凍。
轟焦凍微微彎著腰,順勢借著她的手將毛巾按在頭上,擦拭起濕發(fā)來。浴袍的領(lǐng)口因為他彎腰的動作敞開了些許,露出了筆直的鎖骨。
順著發(fā)絲墜落的銀色水珠有幾顆在他脖頸上蜿蜒而下,好幾滴同時在鎖骨的凹陷處聚成小小的水洼,隨后又順著肌理沒入睡袍深處。
注意到有棲川光的目光后,轟焦凍擦拭頭發(fā)的動作忽然一頓,胸口的起伏也快了些許。他喉結(jié)動了動,卻也沒有回過頭來看她。
“有事嗎?”他用一只手按著頭上的毛巾胡亂擦拭著頭發(fā),聲線喑啞地問道。
“沒事……”有棲川光搖了搖頭,略微窘迫地將臉側(cè)了過去,“只是你這種樣子……還是第一次見。一不小心就多看了兩秒……”
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樣實話實說不太妙,她轉(zhuǎn)身就進了臥室,在衣柜里胡亂抓了幾件后急匆匆朝著浴室跑:“那我也去洗了……茶在桌上。”
“喂,你……”轟焦凍忽然抬起手,一把握住了有棲川光的手臂。
女人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像是在猶豫要不要掙扎似的。但很快,她便順著他的力道乖順地后退了一步,慢慢轉(zhuǎn)身面對著他。
只是她依舊垂眸盯著地板,像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事一樣不敢看他。一下子,他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好了。
過了一會兒,轟焦凍才斟酌著詞句,慢慢問道:“你……現(xiàn)在還喜歡我嗎?”
掌中的手臂微微顫抖了一下。良久,她才輕聲說道:“不喜歡的話,就不會主動約你見面、也不會把你帶回自己家里了吧。”
聞言,轟焦凍的胸口猛然一熱,一股煩躁交雜著快意的情緒潮水般涌了上來,讓他的身體發(fā)起燙來。
“為什么?”他沒有松手,而是執(zhí)拗地繼續(xù)問道,“你明明也已經(jīng)知道了吧,我……不是那種光鮮亮麗的、世人眼中理想的英雄。無法做到的事情很多、做錯的事情也很多,這雙手雖然能發(fā)出火焰與冰,但能觸及的范圍也只有那么大罷了……”
轟焦凍不想讓有棲川光看見自己軟弱的樣子,但軟弱的樣子早已徹底展現(xiàn)在她面前了,因此如今他說起這樣的話來,便帶了幾分自暴自棄的痛快:“老爹也是一樣吧?在知道他的所作所為的時候,我看見你眼中震驚的神色了。相親之前你想象的我一定也不是我現(xiàn)在這樣子的吧?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還這樣,光?”
說到一半的時候,有棲川光已經(jīng)抬起頭,驚詫地看著他。如今,他好不容易將這一席話說完,喘息著去看她,卻因為她的神情油然而生一種無處著力的感覺。
“你這表情算是什么?”他慢慢松開抓著她手臂的手,在睡袍上擦了擦潮濕的掌心。
“你說得沒錯,一開始喜歡上你的時候,我只看到了你的英雄活動,對你的了解還不夠深。”有棲川光忽然承認(rèn)了轟焦凍說的話。
她主動握住了轟焦凍垂在身側(cè)的手,將他的手掌包裹在雙手掌心。
“但是,現(xiàn)在你這樣痛苦,難道不正是因為你是個溫柔的人嗎?”有棲川光低語,“只有溫柔的人才會因為害怕傷害別人而選擇讓自己忍受痛苦……”
松開轟焦凍的手后,她抓住了他胸前的睡袍,踮起了腳尖。
“看到這樣的你之后……”
睡袍上的手指收緊,微微用力,女人特有的馥郁香氣在空氣中安靜彌散開。轟焦凍被迫彎下腰來,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更加喜歡……”
綿軟的聲音像是貼著他的耳朵發(fā)出的一樣。隨后,帶著紅色傷疤的左眼皮上便傳來柔軟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