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兒身, 這一切與我有什么相干?他們各憑本事, 別管是哄阿爹開心還是靠刀槍棍棒,再不濟拿著書本把人都念暈也成,誰厲害誰上, 我卻不會去助拳。我是阿爹長女,哪個弟弟不該對我恭敬?”
佑寧公主呲了呲牙:“唯一那個不恭敬我的, 這輩子怕是也只能在夢里惦記惦記, 根本不需理會。反正有我一日, 就沒人敢把你我和兒女如何, 至于百八十年后咱們家的子孫跟他們舅家的兄弟情份淡了該如何是好,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自己去掙就是了,難道老子把他們養(yǎng)大,還要給他們養(yǎng)老送終不成?”
她想的這樣清楚明白,潘又安便跟著眨了眨眼。佑寧公主話說的雖粗糙, 道理卻極正, 她是皇帝長女,又無嫡親的兄弟, 只要她自己不作奸犯科,任是哪一個皇子繼位都不能不尊重她,實在沒有必要趟這一趟渾水。
潘又安這般聽話, 安安靜靜躺在榻上仿佛一個玉雕的娃娃, 只有長而卷翹的睫毛輕輕撲閃, 佑寧公主舔了舔嘴, 忽而低頭啄了下他的唇,又親昵的蹭了蹭他的臉頰。
“其實京城是我與你相識的地方,我的阿爹,我舊日軍中的同袍,不少人都在這都城高墻之內,我實在很不舍得,可是我要是不走,我覺得我是會偏心的。”
這話太私密,佑寧公主將臉埋在潘又安散開的發(fā)間,好似要將心事都藏在他的發(fā)絲之中,聲音低而啞:“太小的不算,大一些的里,我頂頂喜歡的就是六弟,其次便是三弟,老二我請他去死,老大是個病歪歪弱唧唧的小人,老四老五我話都沒說過幾句,安郎你說我要是不走,我會向著誰?阿爹心里最疼的一個是誰,安郎你心中也是有數(shù)的。”
顯德帝心中最偏愛的皇子是哪一個,佑寧公主與潘又安心中浮現(xiàn)的是同一個人名,六皇子,端王賀芝。
潘又安眸光微動,佑寧公主卻長長嘆了口氣:“我喜歡的,阿爹喜歡的,便一定能是最有才能最賢良的嗎?一家一宅若是當家之人德不配位尚且禍亂叢生,何況天下?只盼阿爹能挑出個合適的人選來,我們臨走之前,再邀如意和阿斕到家里痛快吃上幾回酒,不然我可就太舍不得他們了。”
這幾個兄弟里,賀芝的脾性最和佑寧公主的心意不說,難得跟他定親的林斕也那么投佑寧公主的脾性,二人更于他們夫妻有大恩。佑寧公主昨日一聽出顯德帝有意讓諸位已經(jīng)封王的皇子到各地領差事歷練,心中想到的第一個名字就是賀如意,驚得她自己冒了一背的冷汗,幾乎是脫口而出,求顯德帝讓她去西南守衛(wèi)邊疆。
潘又安也喜愛賀芝與林斕二人,聞言輕輕眨了下眼,對于佑寧公主口中提及的政事則是絲毫不問。前朝之事他阿爹管而失了性命家業(yè),他不過半個世外人,既不容于舊主,又不蹭報效新朝,何必自添煩惱。
佑寧公主見丈夫果然這樣支持自己,心情大好,尚不知何日可以啟程,便已盤算起了二人離京時的宴席上要請的賓客。
“老六和阿斕是必要到的,有了他們,兄弟姐妹和同他們定了親事的各家姑娘便都要請到……嘖,你說我要是單漏了老二老四兩家,我阿爹會不會收回成命,不許我走了?”
佑寧公主打從十幾年前就看二皇子賀清屏不順眼,從來沒給過他一個好臉色,潘又安聽了不過微微一笑,可佑寧公主連四皇子賀榆都不想請,潘又安卻有些奇怪,輕輕說了個“四”字,面露疑惑。
“你這兩天醒的時候少,昏睡的時候多,這事兒我都沒來得及跟你說,”佑寧公主睜著眼把她賭氣兩天的事兒按在了潘又安連連昏睡上,才撇著嘴說了王楊聯(lián)姻一事:“老四從小就憋著股氣,也不知在跟誰較勁,他外祖家和那個王妃就更奇怪了,竟然給王蓮華的胞兄說下了楊靜姝。”
“安郎你是世家子,這些事情上比我懂,你說說這是什么道理?王老太太一口一個只盼著家中晚輩一切安好,她給一對親兄弟分別聘了林斕親堂姐和那個楊家的姑娘,這是哪門子的疼愛?且偏偏趕在我入宮,娘娘賞人的時候由王妃出面,你說她們是不是早就把主意打到了我頭上?”
佑寧公主由己及人,覺得自己要是林斕的堂姐,能先把王家人的臉面扯個爛。且王家挑中楊靜姝為媳也就罷了,還巴巴的傳話,讓人說什么看中了楊靜姝救潘駙馬的那份仁善忠勇,豈不是還要把人情筘在他們夫妻頭上?
拿著一枚銅子兒就想兩邊通吃,王家的算盤未免也太精了些。佑寧公主冷笑了一聲,翹起二郎腿抖了抖:“老六且還不知能不能等到他阿姊我的謝禮,王家裹挾個楊靜姝就想讓我記他們的好,想的倒是挺美。你說王家和王妃跳成這樣,老四能不知道?我這輩子在這種事上還從來沒冤枉過好人,不慎放過的小人才是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