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瞳孔驟然一縮,做賊似的偷偷瞄了白劉氏與錢劉氏兩眼,見她們并未瞧見門口跪著的丫頭,連徐嬤嬤想說的話都顧不上聽,急忙使眼色讓人把那丫頭拉了下去,繼續(xù)聽錢劉氏夸獎她屋子里的一應器具擺設(shè)。
林斕的為人趙夫人前些日子已經(jīng)領(lǐng)教夠了,那真是個軟硬不吃眼里沒有長輩的孽障,她還想在親戚面前撐住自己做婆婆的體面風光,哪里肯冒險在大小姑子面前斷家務事,惹了那尊煞神來落自己的臉面。
且挑了這么個模樣嬌俏性子要強的丫頭放在劉文杰身邊,趙夫人嘴上說是怕劉文杰自個兒在書房用功無人照料,愛這丫頭細致用心,心里打的何嘗不是找人給兒子紅袖添香,惡心死兒媳的注意。如今好好的丫頭被人賞了嘴巴子,趙夫人不由就疑心是林斕犯了醋性大發(fā)脾氣。
兒子房里的事,趙夫人不論管與不管都能占的住理,此刻她一面心虛于林斕可能會有的反應,一面又暗暗覺著痛快,想著果然這婦人娘家再如何硬氣,也犟不過自己的男人,日后總能想法子降服了她去,倒也不急于一日一時的高低。
趙夫人自以為得計,半晌不曾說話,錢劉氏卻是當自己的奉承大嫂已經(jīng)聽膩了。錢劉氏暗恨趙夫人趁著自己大哥的勢雞犬升天之后難伺候,面上卻是笑得更諂媚了些,攥著新得的兩盒香脂轉(zhuǎn)而夸起了趙夫人的福氣,享男人福,享兒子媳婦的福。
提到媳婦時,趙夫人雖極力撐著笑,也順著說起林斕的懂事孝順,但面上的不自在連白劉氏都沒能騙過去,更會看人臉色的錢劉氏自然也發(fā)覺了,心中就是一喜。
她先接著趙夫人的話夸了林斕兩句,話鋒一轉(zhuǎn),卻又扯到了趙夫人身上:“咱們當年就說,大嫂這樣好的脾性,誰要是能做了你的媳婦,那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要讓婆婆當親閨女疼得。如今侄兒媳婦可不就是落在了蜜罐子里?冷了熱了都有大嫂放在心上不說,吃穿住用全都是頂頂好的。大姐今兒才頭回來,一會兒你同我瞧瞧咱們侄兒媳婦那院子去,當真布置的仙宮似的,我和我們那沒見識的丫頭,上一回來時眼珠子都要粘了去!”
江東林氏自前朝起便是一方著族,可謂累世簪纓,家中收藏頗豐,林斕又是家主愛女,她出嫁時林家陪嫁手筆極大,在京中亦引得眾多世家閨女歆羨不已。那樣豐厚的嫁資,其中珍品鋪陳個小院子可說是綽綽有余,錢劉氏瞧了一回自然眼熱不已,她的獨女錢珍珍當時哭鬧著就不肯走。
錢劉氏當日便著實愛林斕院子里的擺設(shè)物件兒,只覺連糊窗戶的紗都比送來給自己母女妝扮裁衣的布匹強,心中又羨又妒,一旦起了齷齪心思故意撥火,自然也是從這處下手。
即便當日管家已經(jīng)說了梧桐苑內(nèi)盡是林家的陪嫁,錢劉氏也覺得新婦的東西合該先給長輩們挑揀。以己度人,她是不信趙夫人心里會當真不在意的。十里八鄉(xiāng)打聽個遍,哪里也沒有媳婦不先拿好的孝敬婆婆,反倒真自個兒留著享用的道理,盛碗湯還要給婆婆挑碗稠的呢。
只要說的趙夫人不喜歡了,婆婆收拾兒媳婦還不是手拿把攥。說不定新媳婦學乖了,一通百通,也能多孝順她們這些長輩一二。
其實穆安侯父子這些年跟著皇帝南征北戰(zhàn)發(fā)了不少財,家底也算殷實,諸多財物都先由著趙夫人挑揀,這正房里用的擺的也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可錢劉氏與趙夫人姑嫂相處多年,最是知道自己大嫂看重名聲卻又極為惜才的脾性,要些脂粉布匹也就罷了,真要惦記上她手上值錢的物件兒,那怕是打不完的官司。倒是這新入門的侄兒媳婦出身富貴,想來臉皮子又薄又不好頂撞長輩,該是只上好的肥羊。
錢劉氏想挑撥趙夫人出頭,幾句話下去就見趙夫人變了臉色還暗自得意,卻不知她實在是犯了趙夫人心里一樁大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