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斕主動撕了臉皮,趙夫人還沒能在兒媳身上討到一次好,此刻自以為能用楊將軍避而不見一事打了林斕的臉扯了林家的面皮,她焉能平白放過。
如此美差都不用趙夫人多說什么,早就恨毒了林斕卻又畏于權(quán)勢好幾日不敢去梧桐苑打眼的徐嬤嬤便歡歡喜喜領了吩咐,親自替趙夫人問一聲。依趙夫人的話,楊將軍是大孝子,因林相舊年救了楊將軍寡母的性命一直記著林家的大恩,人前都毫不避忌,突然不念舊情怕是出了什么變故,劉家世代居于關北,總要問個明白才好與楊將軍解開誤會。
徐嬤嬤總算捏著林斕的短處,面上哪里還有往日里的半分謙卑,眉眼間俱是稱愿得意,又神氣又倨傲,言語間絲毫不掩飾對林家行事的不贊同。楊將軍戰(zhàn)功赫赫,為人是出了名的忠義寬厚,能讓楊將軍這樣不留情面,自然是林家不妥當。而林斕家里就算再得勢,若是連這么一點事都不能惠澤婆家,她這個做兒媳的又有什么可得意。
林嬤嬤聽得面色發(fā)黑,年紀小些的阿月更是有幾分怒不可遏,瞧著很想與徐嬤嬤理論一番,不過皆被林斕攔住了。
林斕根本不曾像徐嬤嬤想象中那般羞愧難當亦或惱羞成怒,她甚至還有心情同徐嬤嬤一起笑了幾聲,順著徐嬤嬤的話叫了史嬤嬤進來,讓她著人去楊將軍家問一句,看是否是她這個晚輩有所冒犯。
她的神色實在太過泰然,倒讓徐嬤嬤心中警惕了一會兒,生怕又有后手等著。可徐嬤嬤轉(zhuǎn)念一想,楊將軍又不是林家的奴才,還要對林家人言聽計從,便把心里那一絲擔憂壓了下去,只當林斕是死鴨子嘴硬。她冷笑著撇了撇嘴,便回去同趙夫人說嘴,就等著楊家人上門來活打了林斕的臉。
家人得著信兒也確實很快就來了,來的還是楊家夫人身邊最體面的嬤嬤,卻沒有如趙夫人主仆心中盼望的那般下林斕的臉面,反倒是情真意切的替楊將軍夫婦賠了一回不是。
“我們將軍手下的門客實在是不懂事的很,沒能認出貴府上的人不說,也不通稟將軍一聲,就自己拿了主意。不然若是知道是貴府來人,只憑林相對咱們闔府恩同再造,就是要將軍的性命,也不敢有二話。”
到底是楊家夫人最倚重的臂膀,這話說的極為漂亮,便是趙夫人原本居心不良只是想瞧林斕的熱鬧,都忍不住動了別的心思,想趁著話鋒請托一二。他們家雖說姓劉不姓林,可林相獨女都嫁了進來,想來沒差。
可惜還不等趙夫人開口,那嬤嬤便一臉為難的繼續(xù)說了下去:“先前那門客按著將軍的意思是要重罰的,不罰不足以平他壞了兩家情義的罪過,可不知者不罪,誰也想不到府上會大張聲勢的尋個暗門子,門客覺著侯爺夫人不會為了這樣不好啟齒之人勞動守軍,這才耽誤了,到底有情可原,將軍便饒了他這一回,還望府上海涵。”
楊將軍府來人一臉歉疚,林斕坐在下首瞧著也是乖巧溫順,趙夫人卻只覺得叫人一巴掌扇在了臉上,耳畔嗡嗡作響。
誅心無須惡形狀,楊家人說的客氣,內(nèi)里卻分明是將不入流三個字罵到了劉家人臉上,還抬著林家踩了他們一腳。這樣的事情林家人辦不出來,劉家卻辦了,楊家人的意思說的明明白白。
這樣的屈辱趙夫人已有十余年不曾受過,眼底都犯了紅,恨不能立時跳起來親自揪打來人一番,或者讓婆子們把人押出去狠狠賞一頓板子,可是她心底尚存一絲清明,知道楊將軍在顯德帝心中的份量,并不敢當真同這位領命鎮(zhèn)守不破關的重臣交惡,只能強壓下心中的惡念。
忍字頭上一把刀,趙夫人不能對楊家人發(fā)火,也不能當著楊家人的面刁難林斕,只能下死力氣掐住了在旁伺候的徐嬤嬤,掐得徐嬤嬤面色泛白,卻不敢漏出一絲聲響,生怕再吃了掛落。
好在楊家的嬤嬤只是將話帶到,楊家夫人也無意再多加羞辱趙夫人,便借口回去復命告辭了,走時還留下了頗為豐厚的賠禮。
趙夫人只恨自己沒有當場昏過去免了這一遭羞辱,方寸大亂之間也沒注意楊家的禮單有一多半都指了名給林斕,等反應過來之時東西都搬進了林斕的私庫。為了僅存的那點子顏面和心中的驚懼,即便徐嬤嬤小心翼翼的攛掇了幾回,她也沒開口去跟林斕討要。
再過五日,便是徐嬤嬤向天再借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再攛掇著趙夫人給林斕任何不痛快。
不是徐嬤嬤忽而生了悔改,實在是京中來人的架勢太大了些。
也不知是不是林斕還未離京之時林家就開始準備,林家大管家親自壓陣,一大車御賜之物打頭,林相足足派了八輛車來給愛女送些“閑時把玩取樂的小東西”,方一入城就引來眾人贊嘆,少不得羨慕劉家得了一佳婦。
可惜外人欣羨不已,劉家人卻是苦從中來。林家來人說的輕描淡寫,趙夫人卻生生聽出了其中的傲慢,只看明面上的禮單,這些東西都抵得上劉家所置產(chǎn)業(yè)大半年的出息了,在林家人口中卻不過是林相給愛女把玩取樂的東西。更不必說其中還有許多御賜之物,件件彰顯著林家在御前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