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斕說完,也不去看那媳婦噎得臉色發(fā)青的模樣,直接一抬手拿起旁邊早就冷透了的茶盞碰了碰嘴唇,便閉上眼睛開始養(yǎng)神。
那媳婦倒是還想說話,林嬤嬤等人卻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圍上去情深意切的搶著說了會兒林斕的不容易,就連拉帶拽的將人請了出去,一直送到了院門外才松手。
吩咐好小丫頭們再不能讓這媳婦進門,林嬤嬤當著滿院丫頭婆子的面隨手捏一樁小事意有所指的說了兩句,對著院門外恨恨啐了一口,方沉著臉回屋。
因林斕有意小憩,幾個丫頭都已退到了外間,阿玉守在里屋門口處擺著的風雪江山六扇屏風跟前做些針線活計,見著林嬤嬤便起身福了一禮,將林嬤嬤讓到了旁邊的繡墩上坐下。
“嬤嬤,我真是不懂,您做什么總是幫著那位?他待姑娘的情分咱們大伙兒瞧著也就一般,哪里像登門拜見老爺時說的那樣,對咱們姑娘一見傾心?行事不知體貼也就罷了,姑娘進門才多久,他們竟然就生出了這樣的心思,簡直是將姑娘的臉面放在地上踩,我真是為姑娘不值。”
許是怕驚動了里頭的林斕,阿玉說話聲音極小,面上神色卻是十分不忿,手里正分著的線都纏在了一處。
林嬤嬤聽她說的不像話,正要拍她一把叫她莫要胡亂議論主子們的事兒,想起之前主院來人說過的那些不成體統(tǒng)的話卻又默默垂了手,深深嘆了口氣。這些丫頭再怎么懂事伶俐,也不過才十八九歲,又哪里懂得這做人家媳婦的不易呢。
“你才多大點子?知道甚么值不值。”林嬤嬤接過阿玉手里的線仔細分了一會兒,才嘆道:“姑爺當日上門時,圣旨都下了,他說的好聽些,大家聽個歡喜難道不好?這可是賜婚,是姑娘的一輩子,本就是兩處湊一處過日子,要是心里總存著不喜歡,日子哪里能歡喜的起來?回頭不順遂了,男人公務繁忙外頭一躲,姑娘又該如何呢?我自然想勸著些。可侯夫人這般做派,姑娘才過門就想挑著讓姑爺納小,我卻著實沒料到。等姑娘過會兒醒了,總還要勸她莫要把夫人的帳算在姑爺頭上。”
可惜林嬤嬤一番苦心盼著林斕夫妻和睦,侯府里的下人卻是另一番心腸。
正院來人時,劉文杰正在東廂房里看城外兵營的兵員冊子,查驗這兩三年間的鎧甲兵器數(shù)目。只是他頗有些心不在焉,一眼瞄見趙夫人身邊一個還算面熟的媳婦急匆匆過來之后更是半晌都看不進去一個字,卻苦于隔了間屋子聽不見什么聲響。
劉文杰一時怕母親趙夫人又讓人來討東西,覺得傷了侯府的體面,一時又怕林斕嬌生慣養(yǎng)說話沒有分寸,削了趙夫人的顏面,胡思亂想了半晌,到底還是讓一旁伺候的小丫頭去前頭把他的貼身侍從叫了進來,讓他去外頭打聽一二。
他的侍從名叫徐平,是徐嬤嬤拐著彎兒的族親,論起來還是春柳等幾個丫頭沾著親的表兄弟。徐平一露出口風,就有人給春柳的爹娘遞了話,春柳一家原就有著想女兒飛上枝頭的意思,別說莊子上的小子,就是府里管事們家中的子弟都有些不樂意配,有了這樣的良機哪肯錯過,扯著徐平就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末了還不忘塞了個小包袱到徐平懷里。
于是等徐平去給劉文杰回話的時候,就成了少夫人因春柳差事辦的不好心生不快,要將春柳許配給莊子上的粗使下人,夫人雖有心保全春柳,卻不好拂少夫人的臉面。
劉文杰一聽到春柳二字就黑了臉。一個平日里只在正院里端茶遞水的丫頭能有什么差事犯到不管家的少夫人跟前,無非就是今兒去外門迎他的那一樁罷了。可丫頭不懂事,讓嬤嬤教導就是了,且春柳又是正院的丫頭,直接處置了又該讓長輩如何自處?
他黑著臉猛的起身,也不理快步過來打簾子的丫頭,幾步就出了東廂,走到主屋門口自己拽起簾子就進了里屋,力道之大,飛起的簾子把旁邊的那個小丫頭都帶的趔趄了一下。
守在外邊的林嬤嬤同阿玉兩個連忙請安問好,劉文杰只當聽不見,悶著頭就往里屋走。誰知他鬧了老大動靜出來,林斕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依舊是背著身躺在床上,連呼吸聲都四平八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