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璧云與郁晴若到了裴夫人的院里, 裴夫人本在與身旁的嬤嬤說話, 見二人來了, 便蹙眉道:“好端端的,怎么丟東西了?璧云院子里的人,何至于膽子這么大?”
兩人給裴夫人見了禮, 璧云道:“近來院子里的下人多有憊懶,偶爾還領錯路, 不小心帶鐘姑娘進了院子。當真是下人粗心,讓東西被偷了,也未可知。”
裴夫人聞言, 露出不悅神色,道:“鐘芙?你當真以為她是不小心進了你的院子?”說罷, 眼底略有一絲嫌棄;但念及晴若在跟前, 裴夫人沒再多講鐘芙的事情。
想到兒子院里丟了東西,裴夫人面上很掛不住。她治家向來嚴謹, 出了這等事, 還是在郁晴若面前, 多少有些丟人。于是,她放下手頭賬簿, 喊郁晴若過來, 安慰道:“興許是璧云擺錯了地兒, 也不定是偷的。”
兩人在裴夫人屋里坐了一陣,恰好要到晚膳的時候了,裴夫人便叫下人在屋里擺了膳食。桌子剛布好, 外頭忽而傳來沸沸揚揚的聲音。仔細一聽,原來是鐘芙鬧鬧騰騰地過來了。
“姨母,姨母!”鐘芙在門前喊道,“阿芙有事兒要稟報。”
裴夫人很不高興,訓斥道:“沒規(guī)沒矩的,這要進膳的點兒,怎么胡鬧著跑來了?”
隔著一道珠簾子,鐘芙露出為難神色,道:“姨母,也不是阿芙存心打攪,實在是這事事關重大,阿芙不敢耽擱。”
裴夫人聞言,只得叫丫鬟打起了簾子,冷淡地說:“叫表小姐進來說話吧,外頭風大。”
鐘芙解了披風進屋,抬眼便瞧見晴若與璧云站在屋里。她柔柔一笑,對璧云和裴夫人行禮道:“姨母、表哥安。”
“說吧,什么事兒。”裴夫人冷著臉,慢慢捻著手里一串佛珠。
“姨母,阿芙知道,表哥與郁家大小姐訂了親,開春便要娶大小姐過門。但是……”鐘芙略有畏懼地看了一眼晴若,小聲道,“郁大小姐明明心儀于旁人,卻還要嫁給表哥,這是不是有所不妥?”
這話一落地,屋子里是一片寂靜。
裴夫人的手指一用力,手上的佛珠竟然整個兒繃斷了,珠子噼噼啪啪地滾了一地。幾個下人見了,倒吸一口冷氣,連忙趴在地上撿珠子。
“不懂規(guī)矩!”裴夫人怒眉倒豎,冷冷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渾說什么東西?!璧云的婚事,哪里輪得到你指指點點?”
“姨母……”鐘芙瞬時有些膽怯了,結巴了一陣,眼眶紅紅,道,“我也是擔心表哥。姨母不是說了?我和表哥是親眷,總得多多關心。我總希望表哥娶一個賢良淑德的表嫂,日后相敬如賓才好……”
裴夫人的冷笑愈甚了,眼底閃過一絲鄙夷之光:“到底是小家子出來的,不懂規(guī)矩就是不懂規(guī)矩。罷了,這一回且饒恕你,你回去吧,日后不得搬弄是非、再興口舌波瀾。”說罷,就叫身邊嬤嬤送她出去。
鐘芙最要緊的話還沒說,就要被裴夫人送走,心底自是不甘。她連忙撩起衣擺跪下,懇切道:“姨母,阿芙是有證據(jù)的呀!阿芙也只是為了表哥好……”
“為了璧云好?”裴夫人將繃斷的殘珠拍在桌上,喝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腌臜主意!我裴家愿意收留你,那是好意,你要是再不知好歹,敢肖想不該想的,別怪我這個做姨母的不念及舊情了。”
鐘芙被嚇了一跳,頓時有些退縮了,猶猶豫豫,不知是否該按照原先設想的來做。但再看一眼表哥裴璧云的身影,鐘芙又有了勇氣。
“姨母,阿芙當真是為了表哥好。”鐘芙強打勇氣,道,“郁大小姐將自己的發(fā)簪與香囊送給了東口巷子的一個秀才。那秀才雖是白身,卻生的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確實是討人喜歡……郁大小姐不嫌貧愛富,本也是一樁美談,可……”
鐘芙越說,越是憤憤的樣子,仿佛在為裴璧云打抱不平:“如此女子,如何配的上表哥?!”
她本想著,此言一出,縱使大家不信,也該有三分懷疑。可是這話一落地,屋中一片冷寂,如空氣凝住了似的,裴夫人的眼光如刀一般往她的身上刮來,仿佛錯的不是郁晴若,而是她鐘芙。
氣氛有些不大對勁。
但話已經(jīng)說出來了,就絕無收回的可能。鐘芙硬著頭皮,繼續(xù)道:“姨母,郁大小姐本是名門出身,做下這樣的事,實在是不應該。阿芙也不敢有所隱瞞……郁大小姐的發(fā)簪和香囊,還在那秀才屋里呢!姨母若不信,大可以去搜搜看,看看郁大小姐的屋里,是不是少了進裴府時所戴的發(fā)簪和香囊……”
裴夫人的面色越來越冷厲。
“我道你如何如何好心,原來是在這等著。”裴夫人起了身,緩緩地走過來,踱到鐘芙跟前,低聲道,“污蔑郁家大小姐,出了事,連帶著咱們裴家也要得罪郁家。你倒是有膽氣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