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璧云點了下頭,道:“我早晚需娶妻生子。至少,這位晴若小姐,頗合我的心意。”
小廝小心翼翼問道:“那表小姐她又該怎么辦呢?”待問出后,這小廝倒吸一口氣,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子,道,“是小的多舌了!問了不該問的!”
裴璧云神色巍然不動,道:“自己下去領(lǐng)罰吧。”
小廝忙不迭說是,道:“謝公子降罰、謝公子降罰。”
裴璧云的眸光掃過來,淡淡道:“表小姐不過是個借住于我裴家的外人,她與我裴璧云,毫無干系。以后,不得再提及此事。”
馬車?yán)铩?
待車輪啟動,晴若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方才那裴夫人,威壓可真是厲害,竟比母親還要更勝一籌。若是嫁入了裴家,想必管束會更勝于從前吧。且那裴夫人與母親不一樣,與自己并無血親關(guān)系,想來也不會有多少體恤之情。
郁琳瑯抱著兩根撿來的桃花枝,依舊精神奕奕的。她搖搖晴若的袖子,道:“姐姐、姐姐,那位裴公子確實是才貌雙全呀!你看,琳瑯不會害你的,琳瑯是給你找了個好夫君呢!你可萬萬不能生琳瑯的氣。”
見琳瑯軟言軟語,聲音中俱是討好,晴若也起不來脾氣。她輕點一下琳瑯的額心,道:“你呀,你……姐姐不是在生氣這裴公子有多么不好,而是在氣你不告訴我,便自作主張。但凡你有什么打算,都該先與人商量才是。”
琳瑯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巴巴道:“我知道錯了嘛。”
晴若不放心,教誨道:“這一次是歪打正著,不曾惹來裴家怒火,算是逃過一劫。但琳瑯,你以后可萬萬不能再做這種事了。與人相處,切忌自作主張。小心你自以為做了好心事,卻只打翻了馬蜂窩。”
琳瑯晃著桃花枝,道:“我知道了嘛!姐姐,瞧瞧你,年紀(jì)不大,嘴巴卻和母親一樣嘮叨!”說罷,她便輕靈地嘻嘻笑起來。
兩人回到郁府時,已經(jīng)是日暮西山的傍晚了,天邊一片燦燦的暉光。孔氏守在門口,遙遙見得姐妹二人的馬車歸來,立刻露出歡喜神色。待晴若與琳瑯下了馬車,孔氏便迎上來,問道:“怎樣?”
不等晴若回答,琳瑯便搶說道:“那裴夫人呀,別提對姐姐多滿意了!我瞧她是恨不得立刻讓姐姐與裴公子拜天地呢!”
孔氏聞言,也是笑得合不攏嘴,當(dāng)即喜滋滋地領(lǐng)了姐妹二人進(jìn)去。一邊走,孔氏一邊道:“若是真能定下這樁親事,能借了裴家的東風(fēng),你們爹爹在朝上也更能說的上話了!”說罷,孔氏又問晴若,“若兒,你覺得如何?”
郁晴若本在出神,想著今日京郊的桃花著實是好看,此刻忽然被點名,一時腦子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便道:“今日的桃花,確實是好看極了。”
孔氏道:“娘是在問你那裴公子如何!……罷了,你性子穩(wěn)重內(nèi)斂,想必也是不會說的,娘也不問了,你自己心底高興便成!”
因兩姐妹外出了一天,孔氏怕二人累著,便敦促她二人快回辛夷院休息去。但琳瑯顯見是不累的,拿了桃花枝又去鬧大哥郁瀚文了,只留晴若獨(dú)自坐在房里。
晴若翻了翻書架上的書,想到今日平白錯過的那本《燕市叢談》,心底頗為可惜。她惋惜地嘆口氣,便繼續(xù)翻著自己的書。
桌上燈花噼啪微跳,燈芯里迸出白色的光彩。就在此時,外頭傳來丫鬟的通傳聲:“大小姐,二少爺來了,說是想問問您讀書上的事兒。”
一聽到郁天涯要問有關(guān)“讀書”的事,晴若不愿怠慢,立即叫人開門,把天涯領(lǐng)進(jìn)來坐。
郁天涯嘴里叼著一支筆,像模像樣地拿了本書走進(jìn)來。他原本的步子大馬金刀,可到了晴若的閨房門檻前,他的腳步卻顯得猶豫起來,一只腳跨也不是、不跨也不是。
郁天涯瞥到那房內(nèi)的陳設(shè)——那帷幔熏香,插畫紗屏,隱隱似都散著女兒家的氣息——這讓他心底頗有些進(jìn)退不得。需知道他來京城前,一貫是在江湖草野中流走的,膽子大的很。可不知為何,這女兒家的閨房卻比那些刀子、馬蹄還叫他覺得難耐了。
這種難耐,可和用劍比試的難耐不同,是一種癢癢的感覺,撓的人難受。
“進(jìn)來便是,你我乃是同族姐弟,不必見外。”晴若笑笑,叫人給天涯看座。她知道天涯日后也許會登頂?shù)畚唬匀幌氤弥藭r拉拉姐弟關(guān)系,這也是人之常情。
天涯這才把無處安放的腳給擱了進(jìn)來,三兩步在矮凳上坐下了。他一抬眼,看到郁晴若今日的發(fā)髻上別了一支極為璀璨奪目的發(fā)簪,金絲點翠的簪身上頭鑲了顆煙種玉,他不由贊嘆道:“大姐姐,這發(fā)簪真好看。”
“是嗎?”晴若這才想起頭上還有裴璧云所贈的發(fā)簪。她笑了笑,隨手摘下那發(fā)簪,令丫鬟棋兒放入了妝奩匣里,“在家中不用打扮的這么隆重。這么大的玉,險些壓得我脖子疼。”說罷,她又問天涯,“天涯,你有什么不懂的?問我便是了。”
郁天涯咳了咳,正兒八經(jīng)地展開了書卷。他半卷著窄窄袖口,那結(jié)實的、肌線緊繃勻稱的手臂,刷刷在書頁上翻動著。
“就是……這句,這句話!我實在是瞧不懂什么意思。”郁天涯托著下巴,玩著鬢邊一縷微刺發(fā)絲,神情率直,“這本書是我從書庫里翻到的,瞧著里頭的畫兒好看,便拿過來了。”
晴若聞言,低頭定睛一看,但見天涯所指的句子,乃是一句“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zhí)戟明光里”。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
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zhí)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郁晴若:…
她前后翻了兩頁,找到這本書的插畫,原來畫的是幾個窈窕的煙花女子趴在窗口的圖樣,下頭是幾個文人墨客正依依惜別。
郁晴若:………
天涯,你可真是暴露了自己的癖好呀。
作者有話要說: 天涯:難道我陰差陽錯打了一記直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