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后,手上的手機緩緩放下,人埋下臉靠在手臂上,眼睫輕顫須臾,水珠忽然滾落出來,啪嗒啪嗒掉得滿桌都是,她吸了吸鼻子,閉上眼睛埋進手臂。
日光里,她的身形纖細得讓人想抱進懷里,身上的大衣一片斑駁,陽光越來越濃烈,她無知無覺,就那么趴在桌上掉著眼淚,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盛盡泓眼底發(fā)熱,呼吸粗重,伸手……打開了門。
盛臨茫茫然抬頭,轉(zhuǎn)眸,眼里都是水花,看不太真切,但她千真萬確,整個人都愣在那里了。
門口穿著一身棕色大衣的俊朗男人緩緩走近來,穿過客廳,直直走到……懵懵像只小寵物一樣的她面前。
盛臨呼吸急促,眼眶紅彤彤的,鼻子也像染了粉色,抿著唇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這么多年,遇見無數(shù)次,還是第一次這么正面,面對面看著他。
以往他都是偏開頭,不看她的。
盛盡泓看她茫然的眼色,喉嚨發(fā)緊,不知道說什么,半晌,僵僵問:“你在這里做什么?”
“房子是我的。”她干答答地答。
盛盡泓微征,半晌,“你媽媽……把房子留給你了?”
盛臨低頭,須臾后起身走了幾步,盛盡泓轉(zhuǎn)頭,“盛臨。”
她剎住腳步,他發(fā)僵問:“要去哪里?”
“……走了。”
他斂著眉看她,“你不想……和我說話嗎?”
“我不認識你。”
盛盡泓心口一撞,她聲音干涉沙啞,“也沒有媽媽,沒話好說。”
盛盡泓深呼吸口氣,拳頭收緊又放開,一個平日談著價值連城生意的人,努力在平緩急促的氣息,想著,怎么哄她,“那你……為什么沒在這里住?”
“不習(xí)慣。”
不……習(xí)慣。
她曾經(jīng)在這里住了十年,現(xiàn)在驀然說……不習(xí)慣,因為沒有他們和她一起住嗎?
盛盡泓一眼不眨地盯著她的背影看,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沒動一下。
盛盡泓走上去,手指僵了僵,想要碰她,她往后退了一步。
他手臂僵在半空中,“盛臨。”
“我不認識你。”
盛盡泓仰了仰頭,長呼口氣。
盛臨反射性地退在了半米之外,然后,呆呆站著,站到不知什么時候,她聽見邊上高大的男人說:“對不起。”
她做夢一樣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眼眶水珠晃動,忽然蹲下身去,臉埋進手臂膝上,肩上緩緩顫動。
這次不像以往,她每次都流眼淚流得悄無聲息。呼吸在急促的哭聲中被嗆到,還咳嗽了好幾聲,整個人像一只風雨里孤孤單單可憐兮兮的小鳥,哭得快要背不過氣來。
聽一個陌生人哭,都會動惻隱之心,何況,那個人曾經(jīng)是他的心肝寶貝,曾經(jīng)她掉一顆眼淚他都要心疼半天,抱在懷里千哄萬哄。
以前哭,都是直接可憐巴巴撲到他懷里,埋在他肩頭喊著爸爸抽噎,現(xiàn)在她都一個人蹲在地上,頭埋進手臂,因為現(xiàn)在,沒人抱她了。
盛盡泓走過去,彎下身子,把哭得失聲的人牽起來抱進懷里。
溫熱的懷抱一裹,盛臨茫茫然地渾身僵住,眨著眼睛埋在他肩頭,感受著身后寬大溫柔的手掌在背后輕拍著給她順氣。
她僵僵站著,定定不動,好半天,才疲倦地趴在他肩頭,抽噎著無聲掉眼淚。
盛盡泓攬住她,收緊手臂“盛臨,對不起。但不哭了,哭得太厲害傷身子。對不起。”
盛臨眼神渾濁,迷茫不知所措,想離開,又不舍得,萬分不舍,“……那你,為什么不要我呀?我一直想問,沒機會問。”
盛盡泓眼眶發(fā)熱,收緊在她背后的掌心,深呼吸口氣。
……盛臨聽他說完,手臂茫茫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摟了上去,眼睛埋進他肩窩里,“那我是不是你的小盛臨啊?”
“….是。”
“那你不要我,她氣你,你去哄她,我又沒有。”她可憐巴巴地呢喃,盛盡泓聽得心抽疼,仰頭平緩著呼吸,“是……我不是好父親,不是負責人的人,不是好脾氣的人,才會讓你一個人長大。”
盛臨閉上濕潤的眼睛,抱得很緊,小時候傷心要他抱一樣,一定要埋得深深的,才能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