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拿她開這種玩笑？——想死就再讓我聽見下一次。”
“…………”
全桌人都被這樣的寒時駭?shù)貌惠p。
但凡被一起塞進(jìn)這次支教里的, 幾乎都是世交家里比較頑劣的那一批后輩, 平日也是跟著寒時宋帥一起廝混慣了, 什么樣的葷話沒說過？
但再過分的話, 他們也沒見寒時這樣發(fā)火。
此刻看著那個已經(jīng)滾到桌角上的玻璃杯, 全桌悄然靜寂，沒人敢提一句異議。
倒是落到丁玖玖身上的目光, 似乎全都變了味兒。
——
雖然寒時的話里并未說那個“她”是誰，但沒幾個覺著那是說已經(jīng)離開的宋茹雨。
反而是眼前這一位……
自從她出現(xiàn)開始, 他們小寒總似乎就離著他們所熟悉的那個形象越來越遠(yuǎn)了。
這莫名尷尬的氛圍里，宋帥最先回過神，他站起身走到寒時另一側(cè), 抬手在坐著的那個人后背輕拍了下——
“怎么什么玩笑你們都亂開啊？”收到那人無辜的回視, 宋帥給對方使了個眼色，隨即沖著丁玖玖站著的地方一抬下巴, “跟丁同學(xué)道歉啊, 看我干嗎？”
這桌上不缺二世祖。但這幫二世祖即便各自在家里都算一事無成的米蟲, 卻至少有一件事是見慣了各種場合各種人而從小便學(xué)會了的——那便是關(guān)鍵時候的察言觀色。
于是明明之前什么都沒說過, 但被宋帥拍了一下的那人眼珠子一轉(zhuǎn)，便會意地拉開椅子起身，沖著丁玖玖賠笑——
“對不起啊丁同學(xué), 我們這些人嘴上沒把門的習(xí)慣了, 你別介意——絕對沒下次了。丁同學(xué)別站著了，你坐我這兒。”
給丁玖玖拉開了椅子，那人便沖她一點頭一欠身, 二話不說地笑著繞到另一邊去坐著了。
這些人前后的反差實在太大，像是能在地痞和紳士之間無縫切換。
……這就是他們的生長環(huán)境塑造出來的嗎？
丁玖玖站在原地怔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此時再想拒絕已經(jīng)來不及——那人早便坐到離著他們好幾米遠(yuǎn)的長桌旁了。
而在坐下后與下意識望過去的丁玖玖視線相撞，那人甚至還笑著沖她招手點了點頭。
“……”
丁玖玖心情復(fù)雜地收回目光。
經(jīng)過這一緩沖，桌上的氣氛重歸安和。
寒時斂了眸里涼意，斜靠到環(huán)形椅一側(cè)。他伸手示意被“讓出”的那個空位，嘴角微勾——
“領(lǐng)導(dǎo)，有什么話坐下說。”
“……”
女孩兒遲疑地看了一眼那座位，目光深處藏著點機(jī)警。
……像是只在遲疑要不要跳進(jìn)前面疑似陷阱的干草堆里的小狐貍。
寒時眼底掠過一點極淡的笑色，也不再勸，只那樣似笑非笑地仰身望著女孩兒。
丁玖玖猶豫了片刻，便還是坐下了。
“剛剛，謝謝你。”
寒時啞聲一笑，“不是應(yīng)當(dāng)?shù)拿础！?
“……”丁玖玖沒聽懂，但很敏感地避開了這個問題，并不深究，轉(zhuǎn)而正色，“盧老師安排你和宋帥同學(xué)做負(fù)責(zé)人的事情，希望你們考慮一下；如果有什么顧慮或者問題，可以向——”
“確實有問題。”寒時出口。
丁玖玖看向他，“……？”
男生輕瞇起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勾了上去——
“你和林晏清是怎么認(rèn)識的？”
丁玖玖一懵。
過了好幾秒，她才確定自己沒聽錯——寒時就是把這樣兩個毫無瓜葛且跨度極大的問題拉到了一起。
女孩兒微皺起眉，“這是我的私人問題……跟你做不做副組長有什么關(guān)系么？”
“有啊……當(dāng)然有。”寒時垂下眼，玩笑似的，“你告訴我這個問題的答案，我答應(yīng)副組長的事情。”
丁玖玖眼里情緒翻了一會兒，最后還是認(rèn)命地?zé)o奈開口，“我告訴你，你就做副組長，確定？”
“嗯。”
寒時取過旁邊一只盛了果酒的新杯，放到了丁玖玖的手里，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子和她的杯子一碰。
玻璃杯壁磕在一起，撞出清脆動聽的輕鳴。
這輕鳴后續(xù)了一聲微啞的低笑——
“成交。”
“……”
丁玖玖抬眼望去。
背著朗月與院中稀疏燈火，近在咫尺的男生眼里帶笑，像是盛滿了微瀾輕漾的醇酒。
……若是一不小心失足落進(jìn)去，不是醉死便是溺死啊，丁玖玖。
女孩兒心里輕嘆了聲，開口。
“我八歲的時候，媽媽失業(yè)，臨時找了一家興趣培訓(xùn)機(jī)構(gòu)做鐘點工——林晏清在那里的散打班上課，我們就是那時候認(rèn)識的。”
女孩兒的聲音并不高，但也沒有刻意壓低。
坐得近的原本就在豎著耳朵，好奇地聽寒時和她會說些什么。而此時真聽到最后，那些人已經(jīng)驚得連掩飾都忘了，一個個面面相覷地交流著訝異的目光。
“……‘鐘點工’？我沒聽錯嗎……”有人壓低了聲音議論。
“臥槽……這可真是出大戲。”
“小寒總肯定不知道吧……”
“廢話啊，這要是知道，之前怎么可能表現(xiàn)得跟她那么不清不楚？”
“寒家在豪門里都是頂級，這寒家的少爺和鐘點工的女兒……嚯，兩個詞放一起我都覺得驚悚。”
“……”
那些壓到最低的議論聲中，寒時眸里的笑色逐漸涼下去。
他的視線壓到兩人不久前尚還貼在一處的杯子上，玻璃杯沿流過溢彩的光。
“這算什么……買一贈一么，小領(lǐng)導(dǎo)？”
“……”
女孩兒面不改色地拿著杯子，上前在寒時的杯沿上輕撞，“這是你要的答案，我給你了，寒時同學(xué)。”
說完，女孩兒抬起纖細(xì)的手臂，竟是把杯子里的果酒一口喝了干凈。
……明明是身量五官都嬌小精致的一個女孩兒，偏能把一杯果酒都喝出豪氣干云的氣勢，長桌旁的公子哥們都看得傻眼。
而喝完之后，丁玖玖將被玻璃杯往桌邊一擱，便站起身。
“明早7點，在一樓臨時辦公室進(jìn)行第一次活動例會，請兩位組長不要遲到。”
女孩兒吐字清晰，語氣平靜，甚至還帶一點禮貌疏離的軟笑。
——
看起來絲毫沒有被這一杯直接灌下的果酒影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