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陌面無表情,舒了口氣,拿起勺子在藥碗里攪了攪,舀起一勺喂到他嘴邊。晏清笳滿意地瞇了瞇眼,笑嘻嘻地喝了,又吵嚷道:“啊……好苦好苦,本閣主要吃糖……”
于是風(fēng)陌又放下藥碗,從托盤里的小碟中揀起一顆蜜餞送到他嘴邊。
如此來來往往,反反復(fù)復(fù),一碗藥喝了許久,把風(fēng)陌累得夠嗆,某閣主倒是喜滋滋,心滿意足。
持續(xù)了幾月的喝藥樂事,無因閣的美人們都覺得她們的閣主像變了個人似的,每天精氣神滿滿,不是跟著風(fēng)陌轉(zhuǎn)悠來轉(zhuǎn)悠去,臉都快笑爛了,就是出現(xiàn)在無因閣的各個地方找尋風(fēng)陌的身影。她們都快被自家閣主一聲聲情真意切的“風(fēng)陌陌”喊得頭痛欲吐了,她們的閣主還是樂此不疲。
奈何這位風(fēng)陌冷如一座大冰山,面對著這如花似玉,驚為天人的無因閣主,不為所動。
她們正為自家閣主惋惜不值,抱不平呢,誰知道她們的閣主竟突然間要遣散無因閣所有的美人,這下該輪到她們替自己惋惜了。
臨別時,她們一頓哭天抹淚,惹得閣主也悲悲戚戚,一張俊俏絕美的臉梨花帶雨,真真是動人心魄。
為首的美人胡樂抹了一把眼淚,對晏清笳道:“咱們這諸多美貌姐妹在無因閣侍奉多年,也沒見閣主傾心過誰,原來,閣主竟是不好男女之道。”她長嘆了口氣,“唉……斷袖就斷袖吧,只是……閣主千萬不要失了男兒本色啊……”
其他美人跟著嘆氣,又是惋惜又是不舍地拜別道:“閣主保重。”
晏清笳愣愣反應(yīng)了半晌:“斷袖?男兒本色?”待他回過神來,一眾美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他望著她們遠(yuǎn)去的方向,揮了揮手,然后心情頗佳的回去了。
無因閣霎時冷清了很多,原來侍奉晏清笳衣食起居的人沒了,他又是個享樂安逸慣了的人,便把主意打到了風(fēng)陌頭上。
這日,他又窩在破秋千上曬太陽。天氣很好,風(fēng)陌便也在石臺上,曬曬采摘回來的藥材。兩人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就這樣耗了快一下午。
終于,晏清笳耐不住了,在秋千上伸了個懶腰,道:“哎呀,肩膀好痛……手臂好痛……醫(yī)圣大人,快來幫我看看啊……”
風(fēng)陌聽在耳里,并沒有立刻動作,像是早把他的脾性摸透了似的。慢悠悠地將曬好的藥材一一收進竹簍后,才踱到他身邊,淡淡道:“每日里蜷在這秋千架上,不思活動,自然周身酸痛。”
晏清笳笑道:“那你幫我按按唄……”
風(fēng)陌看著他溫良無害,俊美得耀眼的臉,微微嘆氣。沉默著走到他背后,手上力度適中,替他按摩了起來。
晏清笳滿意地閉上眼睛,兩人呆在這樣和諧靜謐的氛圍中,一直到日沉西山。他沒有叫停,風(fēng)陌便一直細(xì)心地按著,晏清笳忽而有些感動,握住風(fēng)陌的一只手,用他覺得最正經(jīng)的口吻道:“你看我把所有的美人都遣散了,如今這里只有你我,你不必再擔(dān)心我喜歡上別人了吧。”
風(fēng)陌不假思索道:“閣主想多了。”
晏清笳一顆熱烈的心突然被潑了冷水,他將風(fēng)陌的手一把甩開,腳踢了踢破秋千架子,氣鼓鼓道:“你就是個大冰塊兒,木頭疙瘩!”
那秋千本就破,被他一腳撩了,散架了。晏清笳甩了甩袖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風(fēng)陌看了看一地散木塊,再望了望晏清笳氣呼呼的背影。他立在夜色中,淡淡地笑了。
晏清笳躺在床上一夜未眠,翻來覆去,為了找回一點他高高在上的閣主的面子,決定以后再不搭理那大冰塊兒,再不碰他碰過的任何東西,再不吃他做的任何吃食,再不看他哪怕一眼。
第二日,他又習(xí)慣性地走到崖壁石臺曬太陽。剛到石臺上,便看見那里立著一座漂亮的秋千,上面纏著五顏六色的花藤,座椅里鋪著軟和的墊子,而且比他原來那個寬敞得多了。
晏清笳喜不自禁地跑過去,又看見秋千旁擺著各式各樣的水果,吃食。陽光鋪灑在石臺上,崖壁下霧靄翻涌,群鳥騰飛,空氣中彌漫著清晨的草木花香,此情此景,真是人間仙境,此地此物,真是絕佳休閑之處。
晏清笳將肩上的長發(fā)往后一拋:“哼,面子什么的,才不重要呢!”
他一屁股歪到了秋千架里,拿起身邊的果子啃了幾口,悠游自得地曬太陽。
曬著曬著,手里的果子還沒啃完,晏清笳便呼嚕呼嚕地睡著了。溫暖和煦的陽光柔柔地灑在他的臉上,鍍上一層俊美靜謐的光芒。
風(fēng)陌從遠(yuǎn)處走來,腳步輕輕緩緩,將一件衣袍披在熟睡的人身上。再小心地拿走他手上啃了半截的果子,用素巾擦凈他的手,再掩進衣衫里蓋好。靜靜地看了半晌他的睡顏,風(fēng)陌笑了笑,轉(zhuǎn)身悄悄離開。
晏清笳沐浴在暖暖的光輝之中,半睜開一只眼,也偷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