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晚城內(nèi),城主府火光沖天。
還是遲了嗎?!眾人神色十分凝重。
城主府外聚集了許多不明真相的百姓,議論嘈雜聲不絕,卻無一人敢前去滅火。云忘憂和洛君良飛身到城主府上空,劍氣流轉(zhuǎn),帶出一陣厲風,壓制沖天烈焰。滾滾大火中,沈璃巋然不動,紅色的身影仿佛與烈焰融在一起,妖嬈詭異。
大火吞噬的府內(nèi)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云忘憂碧落劍劈開熊熊火焰,闖進院內(nèi),院里尸首遍地,老城主和林容皆已斃命,那些跳動的火舌舔舐著他們的衣物,瞬間蔓延開來,燃燒殆盡。角落里瑟縮著幾個婦孺女眷,死白的臉上涕淚縱橫,驚恐絕望地抱作一團。云忘憂伸出手,指間的霜雪無痕化作結(jié)界護住了她們。
耳邊劍聲大作,洛君良正引劍攻擊烈焰中的沈璃,蕭懷奕和溶月等人驅(qū)散了府外圍觀的人群,合力清除燃燒的烈火。云忘憂緊握碧落劍,一躍而起,與洛君良前后夾擊,一青一白兩道劍芒氣勢恢宏,劍氣凌厲,銳不可當。
“執(zhí)迷不悟,為何要置所有人于死地?”云忘憂語氣帶了幾分失望。
沈璃邊應(yīng)付著二人的猛烈進攻,邊森然笑道:“為何?哈哈哈哈……林家人該死,是他們該死!”她咬牙切齒,語氣是刻骨的恨意。
云、洛二人合力圍攻,幾番對決下來,沈璃已漸漸招架不住,踉蹌著退了幾步,嘴角溢出了血絲。月渡劍氣再次撲面襲來,她一時躲閃不及,生生受了這力度強勁的劍氣,轟然倒地。口中鮮血噴涌而出,周身的妖氣也漸漸弱了下去。
蕭懷奕驚呼道:“你不是沈璃?!你到底是誰?”
一眾人聞聲都趕了過來,見剛才那美艷妖異的女子此刻重傷,已維持不了原貌,化作了另外一副樣子。
半張臉仍舊美麗,半張臉滿是燒傷的疤痕,像數(shù)條黑褐色的蟲子絞纏蔓延,硬生生毀了原本無暇的一張臉。紅衣下的手背上也遍布傷痕,一直延伸到腕處。
她頹然跌坐在地,顫抖著猙獰的雙手撫上同樣猙獰可怖的半張臉,恍恍惚惚道:“是啊,我不是沈璃,我不是……”
溶月走上前來,看著忽然呆滯木然的沈璃,皓腕轉(zhuǎn)動,手指翻飛,籠罩了絲絲縷縷淡紫色的光暈。銀鈴的清脆聲音響起,纖纖玉指間幻化出了幾只幽藍的蝶,透明的蝶翼舞動,閃爍著奇異夢幻的光澤。溶月手輕輕一揮,那些幻化出的蝶圍住了沈璃,逐漸消失后,在她四周結(jié)出了一片幻域。
云忘憂道:“夢回蝶,星闌澗的蝶夢之術(shù)。”
“啊?看不出來啊,溶月,你還是星闌澗的夢師呢!”蕭懷奕漫不經(jīng)心的搭了下溶月的肩膀。
溶月嫌惡的看了他一眼,并不理會,專注于施法。
眾人在沈璃記憶所化的幻域里,身臨其境,看見了燒毀前的芳菲歇。
院子小而簡陋,倒也清靜雅致,想來是主人品性雅致。果然,他們看見了一身素衣的俊秀少年,蒼白瘦削的臉,卻自然流露出文弱清雋的風采。那少年身邊沒有仆從,他一個人坐在院子里沐著陽光,侍花弄草,耐心的培育澆灌院子右側(cè)石階下種著的一株梅樹。
幻域里轉(zhuǎn)瞬冬去春來,四季更迭。少年孑然一身,常年病痛,無一人看顧。他卻從來一副溫雅和煦的面容,不苦不傷,無悲無欲,甚至在大雪紛落的深夜靜靜立于梅樹下,為那些積雪重壓的紅梅花瓣一 一拂雪。
那少年在一個微風輕拂的春日出了府,自此與沈璃相識,兩人吟詩賞月,相知相伴,那般玉璧成雙,沉靜無憂。
幻域里畫面陡轉(zhuǎn),城主府一干人等對著跪在堂前的林遠恥笑怒罵,林容和一眾家仆拳打腳踢地將林遠轟出了府,拖著病體的林遠與沈璃隱居到了城外的山中。雙雙脫離家族,一時無以為生,貧苦夫妻,只得相依為命。
可這世間真正能做到一輩子貧病相扶,不離不棄的有幾何。久而久之,沈璃便忍受不下去了,她不甘心美好青春年華因為一時的情愛沖動耗損殆盡。眾人看到幻域里,沈璃最終拋下林遠而去。
蕭懷奕干干道:“都言癡心女子負心漢,我看這女子也未必……”話還沒說完,他立馬閉嘴了,在幻域里,他看見走了不久的沈璃又回來了。
突然間,幻域里的景象開始模糊起來,直至完全消失!眾人方才回神自己好好的站在燒毀的城主府內(nèi)。
溶月手微微顫抖,銀鈴叮當作響,她收手垂立,皓腕掩在了紫色袖擺之下。她看向頹坐在地上的“沈璃”,重傷至此,竟還沖破了蝶夢術(shù)。
“沈璃”回過神來后,帶著意味不明的神情看著他們。云忘憂道:“真正的沈璃一去不返,此后是你一直以她的樣子陪在林遠身邊,對嗎?”
“沈璃”冷笑,不置可否。
一行人將她帶回了山中小屋。林遠仍留在山里,還是瘦弱遲滯的樣子,只把目光牢牢地鎖在“沈璃”身上。
云忘憂和洛君良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道:“林遠已死。”
眾人仍在驚愕之際,洛君良月渡劍已出鞘,劍尖直指林遠眉心。
“不要!”“沈璃”驚呼出聲,仿佛帶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