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喜了好一會兒, 才發(fā)現(xiàn)晏綏九神色不對。仔細算算, 前世晏綏九生下瀝兒后不久,晏老兒就生了廢帝的想法。所幸那時他已是羽翼具豐,而現(xiàn)在呢?一切都改變了,都提前了。唯一不變的, 他的御林軍與暗鷹軍對決如同以卵擊石。
怪不得晏綏九面上并未有喜。
但是江起心中依舊高興的緊。一直以來, 他以為晏綏九委身在后宮中, 將自己卷到漩渦中,僅僅是為了瀝兒。而在年宴上,活了兩世的她,竟然也似不諳世事的少女般,將自己的心愿寫進蓮花燈中, 一路飄零,只求河神能夠償愿。
她愿早日見到瀝兒, 而今日明明有了瀝兒,她卻愁眉苦鎖。
江起想,晏綏九一定是在擔心自己。
有了這個想法后,江起有些局促不安心里涌上無盡的后悔與愧疚。他剛剛都說了些什么啊?專挑著她的痛處, 而他所言自私的皇后竟還耐著性子與自己好一陣解釋。
晏綏九從榻上坐起, 靠在欄上, 欣賞江起的表情繽紛。他的臉頰微紅, 隱隱看得見指印,晏綏九皺著眉,待女醫(yī)走后, 才伸手覆在他臉龐上。
“對不起——”
“對不起——”
異口同聲。
見江起扭捏的模樣,晏綏九“噗嗤”一聲笑出來,道:“圣上變了許多。”
記憶中,江起韜光養(yǎng)晦。除了在軍營中的日子,往后都是唯唯諾諾的模樣。素日里表現(xiàn)出懼怕她極了的表情,而今也會當著自己發(fā)脾氣了。在軍營的時候,她最喜歡看江起的眼睛,猶如浩瀚星空。而她多年后再嫁給江起時,卻是一片死海。今日,她又瞧見了江起眼中的壯闊景色。
江起也知道晏綏九這句話多半不是好話。見晏綏九微微含笑,愧疚道:“朕的不是,煩請皇后海涵。”
晏綏九搖了搖頭道:“圣上,不對。這天下都是您的,圣上九五之尊,無需向任何人低頭。您讓臣妾海涵,是折煞了臣妾。”
言語間,意味很明確。
她是站在江起這邊的人。
江起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年少的傲氣,還有多年的隱忍滄桑,讓他整個人變得扭曲。
未等來江起的回答,晏綏九也不在意,只將今日匆匆而來的來意道過:“臣妾是來告知圣上,這早朝不可去。”
江起倏地抬頭。見她雙眼明亮,江起又他媽想給自己一巴掌。原來她急忙忙前來乾清宮,連早膳都未來得及用,不是讓他去晏老兒面前攬罪,也不是來令他去早朝解救蘇楚。
晏綏九低下音來問道:“沈復(fù)卿是否找過圣上?”
經(jīng)晏綏九這么一問,江起反應(yīng)過來,自己差點著了沈狗的道。鵲渚的埋伏,和會寧府助神女翻盤的事,晏老兒雖懷疑沈復(fù)卿,但也不會輕易放過江起。他請自己上朝,無非只有一個原因——
試探。
宮中眼線何其多,沈復(fù)卿派人來,就是要讓晏康越知曉,他與江起牽扯不清,鵲渚和會寧府的事,江起摻和其中。若他一時慌亂,擔心玉符的事情敗露去了早朝,到時候,沈復(fù)卿只要簡單說上幾句,他頭上的帽子不只是鵲渚埋伏、暗地養(yǎng)兵,恐怕還有與扶蘇聯(lián)合,想要絆倒大梁的攝政王。
明明裝病綴朝多日的皇帝,為了蘇楚的長公主,竟奇跡般的康復(fù)。
江起嘆氣,事涉晏綏九,讓他氣昏了頭。晏康越并不知曉他手里有開啟玉符的鑰匙,他只要尋個地兒將鑰匙藏起來,死不承認,沈復(fù)卿能有什么法子?
晏綏九道:“沈復(fù)卿若尋了圣上,則表示他已經(jīng)知曉鵲渚一事是圣上所為。圣上暗地聚攏兵力,若讓沈復(fù)卿尋了證據(jù),日后會有大麻煩。沈復(fù)卿,圣上必須得盡快除掉。”
江起道:“皇后不擔心沈復(fù)卿一死,扶蘇與大梁一戰(zhàn)了?”
晏綏九道:“沈復(fù)卿死,則代表父親知悉了他與扶蘇的關(guān)系。他一死,父親勢必會防著扶蘇,扶蘇再找線人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且兩國關(guān)系惡化,扶蘇何必再假惺惺與大梁交好?臣妾若是扶蘇國主,不如先打了再說。”
江起笑道:“皇后是想說,在沈復(fù)卿死前,找個人替了他?向扶蘇隱瞞大梁已知曉他們狼子野心的消息。”
晏綏九道:“圣上圣明。”
江起道:“這人是誰?”
晏綏九道:“臣妾!”
江起皺了眉,就當晏綏九以為江起又猜忌自己時,卻見他搖了搖頭道:“不可。朕兩輩子都沒甚出息,做了兩輩子的窩囊廢。但朕再窩囊,不會讓皇后以身涉險。”
晏綏九剛要說話,殿門前顯現(xiàn)出一個人影,宮人躬身道:“攝政王請皇上上朝。”
晏綏九按下江起厲聲回道:“傳話攝政王,圣上龍體抱恙,不能早朝。煩請攝政王辛苦,代而替之。待下朝后攝政王移步坤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