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不想走?”
“……啊?”
“我沒辦法從這具身體里離開。”宋思年眼神晦暗地閃了閃。
老樹遲疑:“嗯……那就先帶著身體跑唄?這種時候,保命要緊啊主人!”
宋思年氣極反笑——
“這道理我會不懂么?是這具身體被封在這法壇中心了——我想跑也跑不掉!”
老樹:“…………”
“家主!宋絕先輩的記憶怎么會沒有恢復(fù)呢?!”
“是啊家主,魑魅珠與魍魎珠都沒出差錯,攝魂術(shù)的秘法封禁更是檢查了無數(shù)遍——所有步驟都符合計劃了,為何宋絕先輩的記憶會出了岔子?!”
“……”
一眾沿著密道墊射向外的身影里,焦急的聲音在宋鼎軒身周盤桓。
面具下的人眉頭緊皺,沉默了許久之后他才猛地一攥拳:“無論如何,先按原計劃進行——那東西已經(jīng)快壓不住了,今天的所有罪責(zé),必須讓謝忱來擔(dān)——我們宋家不能冒這個險!”
“可是,如果沒了恢復(fù)記憶的宋絕先輩的配合,我們?nèi)绾文茏屩x忱承擔(dān)責(zé)任?”
“……”聽到這個,宋鼎軒冷笑了聲,“我原本是沒有把握的,不過在上次他們誤打誤撞提前進了法壇以后,我就已經(jīng)有把握了。……謝忱,呵。他一定會妥協(xié)的——因為我們有他沒法拒絕的籌碼。”
宋鼎軒身周的幾人對視了眼,最終都沒有說話,一齊協(xié)力沿著密道沖出了法壇。
很快,沒有進入法壇的所有捉鬼師便都出現(xiàn)在了他們的視野里。
“知道該怎么說吧?”宋鼎軒率先停下身形,目光一掃身后眾人。
“明白,家主。”
宋鼎軒點點頭,“做漂亮點,別讓家里那些站在我對面的老家伙們笑掉了他們的假牙。”
幾個人無奈地對視幾眼,紛紛點頭稱是。
交流完,宋家的眾人向著高臺方向過去,而宋鼎軒的目光在場中一轉(zhuǎn),便落在了某個陰影滿布的角落里。
面具下的人冷然一哂,身影閃動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幾秒后。
角落短巷里,對身周騷動充耳不聞的男人原本平靜的眼神里微起了點波瀾。他身形未動,只不疾不徐地抬起視線,定格到了自己對面的墻根前。
“啊,被發(fā)現(xiàn)了啊。”一道身影從墻壁里浮現(xiàn),踏出,聲音帶著冷意,“果然,那天在法壇里,你其實已經(jīng)感受到我們的存在了——如果不是還感受到我后面那些不夠聰明的家伙著了急,你那會兒也不會突然出手阻攔他進去,是嗎?”
謝忱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望著對方:
“宋家家主?”
“宋鼎軒。”來人一字一句。
謝忱目光在宋鼎軒身后一掃,“……他人呢?”
宋鼎軒笑了一聲,“你不是已經(jīng)猜到我們要做什么了?”
“……”
謝忱并未作答,只在沉默了兩秒后驀地一皺眉,“失敗了,為何?”
宋鼎軒眼神一獰,“我不是那些唯你馬首是瞻的老古董——不要用對下屬的口吻對我說話!”
說完,他又扭頭看向謝忱,“原因不重要,結(jié)果才重要。——他沒有恢復(fù)記憶,自然無法自行解除封印,這世上現(xiàn)在唯一能夠解封那上古陣法的,大概只有你了。而你應(yīng)該也猜到了,一旦解封了他,他所鎮(zhèn)壓的東西就會一起跟著出來,到時候…………”
話音未竟,宋鼎軒便先一步冷笑起來。
“上次在法壇,你的選擇只有我一個人看到,這一次,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我真的很好奇——你會怎么選?”
謝忱淡淡地說:“這也是你的目的之一?”
謝忱并沒有宋鼎軒預(yù)想中的反應(yīng),這讓宋鼎軒心里很不愉快。不過想到了謝忱面臨的兩難選擇,他又恢復(fù)了笑容。
“是啊,一邊是他,一邊是全天下捉鬼師對謝大人的膜拜與信仰——謝大人,給我看看吧,被無數(shù)代捉鬼師信奉的圣族之人,真的會為了他的信民拋棄他所愛的人嗎?”
宋鼎軒話音剛落,只聽集眾中隨著高臺上宋家老者的某句話,紛紛驚呼了聲,目光向著這個角落一齊落來——
“圣族?難道真是傳聞中的那個謝家??”
“天啊……我祖爺爺念叨了一輩子,沒想到我竟然有機會看到他們謝家人再出世!”
“可他們說他就是一千年前的那個人……這怎么可能?他不是早就在那場謀逆之戰(zhàn)里——”
“噓!你不要命啦,在宋家都敢說這樣的話?”
“這么說,前一段時間的傳聞是真的——捉鬼師年度盛典上,出來的那個謝家的神秘人物就是他?!”
“看來不假……”
“那他真的能將這法壇下面的東西重新鎮(zhèn)壓回去嗎?按宋家人的說法,那可是傳聞里的惡鬼之王啊……真倒霉,怎么就剛好在這法壇下面?”
“誰說不是呢。”
“這玩意要是放出來,我們可就遭了殃了——不,不只是我們,我們還有些自保之力,外面那些普通人…………”
而高臺上,一位宋家老者帶著恭敬的笑容,以靈力將自己的聲音拔高到整片場地所有人都能清晰聽到——
“謝大人,請上高臺,穩(wěn)固封印就靠您了!”
“……”
“請吧,謝大人。”宋鼎軒笑瞇瞇地輕聲說道。
謝忱垂眸未語,須臾后身形微動,一步跨出。
再現(xiàn)身時,他已身在高臺。
那些陌生的捉鬼師們紛紛以崇敬瞻仰的目光望著他——他們之中無人與他有過交集,但他們都在祖祖輩輩的逸聞里聽過他的傳說。
謝家,圣族。
那曾是幾代人的信仰。
或者至今猶是。
當(dāng)某個目標(biāo)遙不可及的時候,只崇敬著唯一能達(dá)到那個目標(biāo)的人,也是對心靈最高的洗禮和救贖。而今他們就這樣希冀著面前的這個原本只存在于傳說里的人,他們期望著親眼看到他的救世之舉。
屆時,那份無上榮耀他們將感同身受。
出現(xiàn)在宋鼎軒身后的宋家眾人自然也感覺到了。
他們紛紛皺眉,互相交流目光,隨即有人忍不住擔(dān)心地問:“家主,如果他真的放棄了宋絕先輩而重固封印,以這些愚民的表現(xiàn)來看,我們不但將無法阻止他帶領(lǐng)焦家重回巔峰的大勢,更可能讓宋家這幾百年在信民上做的努力毀于一旦啊!”
“……”
宋鼎軒目光復(fù)雜而陰沉。
沉默片刻之后,他猛地一甩袍袖——
“好啊,那就讓我看看——他到底會怎么選!”
高臺上。
負(fù)責(zé)主持的宋家老者心里顯然也十分擔(dān)憂,他面色難看地笑了笑,沖謝忱彎腰——
“謝大人,您看這……”
他話音未落,便覺眼前一黑,身形登時無法控制,倒飛而出。
一聲驚叫從老者的喉嚨口迸出:“滅口啦!滅——”
他的尖聲還未停歇,自己便反應(yīng)過來——
眼前天地色變,烏風(fēng)怒卷,云沉如鐵,根本不是滅他一個螻蟻的口所需要動用的靈力。
那是……
老者的目光往法壇上空落去,那靈力翻涌騰嘯帶來的余波讓他為之色變,只是感受到靈力的運行氣機之后,老者眼底驚喜之色炸開。
但他面上卻做大驚大怒、不可置信的反應(yīng),同時盡可能地拔高了自己的聲音——
“謝大人!你不肯出手相幫也就算了!為何要強行破開封印?!——難道你要眼睜睜地放任那鬼王出世,甚至為虎作倀不顧生靈涂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