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半年的生活,是衛(wèi)臻一生中最為屈辱的時刻。
一直到了兩三個月后,阮氏母女徹底老實服帖了,叫往東絕對不敢往西,叫往西絕對不敢往下,又加上某日阮氏唯唯諾諾,一臉巴結的拿著打好的絡子,及熬夜繡出來的幾塊繡品給呂氏送了去。
阮氏小時候五六歲時便開始幫著家中的女眷分線學著繡花,后入了衛(wèi)府,抬做了姨娘后,本是個閑不住的主,她又素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從未曾出過她的小院,閑來無事是日日拘在屋子里刺繡做活,是以,練就了一副好手藝。
呂氏拿著絡子繡品換了不錯的價錢,討得了好處,又加上彼時正好趕上秋收,莊子里的一年一度的大事兒,無功夫搭理她們母子倆,日子這才漸漸好過了些,不過,待秋收完了后,卻又越發(fā)變本加厲的壓榨剝削起了阮氏與衛(wèi)臻,夜里讓她熬夜趕工,白日里還將那諾大的豬圈交給阮氏清掃搭理,打掃不完或是打掃不干凈,衛(wèi)臻便要跟著挨餓受凍,不過短短半年功夫,阮氏好不容易在衛(wèi)家養(yǎng)嬌的身子一日比一日粗鄙了起來,而衛(wèi)臻原本圓乎乎肉嘟嘟的臉也終是瘦成了皮包骨。
日日卑躬屈膝,唯唯諾諾,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身上整日整日皆是刺鼻的豬屎腥臭味,在這一切的一切皆成為了日后府中姐妹們譏笑嘲諷的談資后,便也成為了衛(wèi)臻日漸怨恨遷怒阮氏的理由。
而這一次頭部腳部受傷,乃是因為大雪初日,衛(wèi)臻被呂氏刁難打發(fā)到雪田里去拾牛糞,五歲的衛(wèi)臻在冰天雪地里拾撿了大半日的牛糞,最后掉進了田里的水坑里泡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才被人救起,險些被凍死了,故此受了寒。
后又加上大半夜刮起了暴風雪,而豬圈里那只老母豬于不久前產下了七只小豬崽子,其中最小的那只小七老是被其它六只欺負,吃不到奶,生生比其它幾只小上好幾圈,五歲的衛(wèi)臻還什么都不懂,她只知道那只小豬崽子十分可憐,跟自己十分相像,她常常背地里摸它,抱它,給她取名叫小七,她怕小七凍壞了,大半夜偷摸過去給她撿稻草蓋著,卻未料恰逢豬圈的圍欄不牢靠,被暴風雪吹斷了,豬圈的房頂塌了半邊,其中一塊木頭正好砸在了衛(wèi)臻的腳踝上,她人摔倒腦袋磕在了石板上,暈了過去,小七也被砸死了。
那次受傷又差點要了她的小命,衛(wèi)臻死死記得,盡管那次的傷勢好了,可是她的左腿卻留下了病根,她的左腿微微有些瘸,并不嚴重,也不明顯,不細瞧是瞧不出來的,這也是為何當年在閨中時她極少出門露面的緣故,即便后來嫁到了太子府,便是連太子殿下也未曾發(fā)覺,這也便是緣何她但凡外出皆要大動干戈登上步攆,耀武揚威的緣故。
沒想到,她竟然死而復生,又重新回到了兒時,回到了五歲那年。
躺在炕上的衛(wèi)臻,只睜著雙眼定定的盯著房梁,久久無法相信這一事實。
不知過了多久,只緩緩伸手地探到了腹前,那里不痛不癢,好像之前所有的疼痛都只是一場錯覺,好像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她昏迷時所做過的一場黃粱舊夢。
究竟夢里的是真還是假,衛(wèi)臻皆無法辨別。
她只知,如果,這是老天爺重新給她的選擇,那么這一世,她一定不要選擇“夢里”的那條路。
一連著在炕上歇了整整三四日,大抵是衛(wèi)臻此番差點去了一條命,又許是到了年底,莊子里的事物開始繁忙了起來,這幾日倒是難得安安靜靜的,那個毒婦呂氏倒是沒見過來尋麻煩。
而躺在屋子里修養(yǎng)的衛(wèi)臻,也終于徹徹底底的接受了自己重新回到了五歲的這個事實。
也趁著無人叨擾的這幾日,認認真真的回憶起了夢里的那一生所發(fā)生的所有事情。
衛(wèi)臻乃衛(wèi)家五房庶出,排行第七,府中上下皆稱她為七娘子。
衛(wèi)家家大業(yè)大,衛(wèi)家掌權人衛(wèi)老爺子乃當朝聲明在外的衛(wèi)閣老,當朝陛下原是太子時的恩師,前任太子太傅,曾位極人臣,乃是大俞朝一等一的權爵之臣,十年前,衛(wèi)家覺得陛下已經開始漸漸掌權,到有無他輔佐皆可的地步,老爺子毫不貪念權貴,霸氣的解甲歸田回到元陵老家過起了優(yōu)哉游哉的晚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