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芒跳跳糖》
文/南奚川
值得慶幸的是,很多年過去,她還是能這樣形容他——
「心有山海,以夢為馬,風華正茂少年郎。」
——
周一清晨。
孟行悠從床頭睡到床尾,枕頭被踢到床下面,被子被擰成了麻花,宛如一個長條抱枕,她抱著“麻花抱枕”睡得特別香。
昨晚有個室友一直說夢話,估計平時被應試教育折騰得夠慘,連夢里都是ABCD,室友聲音又尖又細,半夜聽著別提多銷魂。
加上她認床,半個月軍訓結(jié)束,從基地回學校宿舍,又是一個新環(huán)境,她需要用失眠來習慣。
睡得正舒服,手機震動起來嗚嗚嗚地響,孟行悠從夢里驚醒,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哼哼唧唧兩聲,孟行悠瞇著眼在床上滾了一大圈,繼枕頭之后,麻花抱枕也被她一腳踢下去,高處直落,一聲悶響。
孟行悠一頓盲摸,電話都快響完,她才摸到手機。
眼睛艱難地睜開一條縫,孟行悠也沒看是誰,說話聲音帶著困勁,三個字一字一頓,尾音拉得老長:“干、嘛、啊——”
孟母聽這聲音就來氣,噼里啪啦教訓一通:“都幾點了你還睡,我就差倆紅綠燈了啊,趕緊出來,校門口等著我。”
“好好好,馬上馬上。”孟行悠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翻身下床,彎腰把枕頭和被子撿起來丟到床上,余光瞥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愣了一下,反問,“你不是跟那班主任約的十點嗎?現(xiàn)在才七點半。”
不問還行,一問孟母這脾氣就上來了:“合著我給你請了一上午假安排轉(zhuǎn)班,你就擱宿舍睡大覺呢?孟大小姐,有這時間,你就不能學學公雞,迎著朝陽起床背一背課文嗎?”
“……”
孟行悠心想,那公雞也只會迎著朝陽打鳴啄米,什么時候還能背課文了。
“中考那文科你要是多考幾分,今天我也不用找關系讓你進實驗班。”
這話孟行悠聽著就憋屈,剛起床腦子不清醒,嘴皮子一翻,就給嗆回去了:“我又沒讓你去,我樂意在平行班待著。”
“你成績不好自甘墮落還有理了,你這么能說,語文沒見你多考幾分!”
“……算了,你專心開車吧,見面再聊。”
再說下去也是吵架,孟行悠在孟母火力全開前,結(jié)束話題先掛了電話。
不就是中考文科考廢了,總分沒上重高實驗班嘛,大家只看見她文科四門不及格,怎么沒看見理科幾乎全滿分?
不得不說,身在一個學霸云集的家庭,有時候真是太辛苦了,她為拉低這個家族的平均智商,實在付出了太多太多。
孟行悠長嘆一口氣,踩著拖鞋去陽臺刷牙洗臉。
她本應該跟著以前那幫朋友,一起直升外國語附中高中部才對。
可孟母覺得,她在那個舒適圈里已經(jīng)待廢了,一揮手,就給她打發(fā)到這人生地不熟的五中來了。
五中就五中吧,好歹是分數(shù)夠,實打?qū)嵖歼M來的,孟行悠勉強接受現(xiàn)實,結(jié)果孟母還覺得不夠,非要托關系把她往實驗班塞。
這事兒孟行悠說什么都不干了。
掉份、登不上臺面、丟人,高一剛開始就走后門,以后三年她還要不要在五中混了?真是的。
孟行悠把牙刷往杯子里一扔,扯過毛巾擦掉嘴角水漬,眼睛里燃起兩撮倔強的小火苗。
成績可以低人一等,骨氣絕不能丟,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上交小金庫,從今天開始做一個貧民窟少女。
升旗儀式剛開始不久,廣播里放著國歌,紅旗冉冉升起,隨風而動。
太陽躲在云層里沒冒出頭,偷偷把長天染成一片明亮紅,但暑氣不重,在這清晨里,平添幾分愜意。
孟行悠一路跑到校門口,沒看見孟母的車,估計還沒到。
她走到人行道的第一棵樹下站著,方便孟母開車過來,一眼就能看見。
等人的間隙,孟行悠把外套穿上,衣領翻正,弄完這些,她摸出手機,把屏幕當鏡子使,打量自己一眼。
嗯,妥了。看著像是個積極向上好學生,老母親的理想型女兒。
把手機放回兜里,孟行悠抬眼,看見街盡頭有輛白色車開過來,她以為是孟母的,沖車揮揮手。
等車開近些,她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認錯車表錯情,連忙把手收回去,摸摸鼻子,有些尷尬。
阿斯頓馬丁停在孟行悠前面不遠處,后座車門被推開,車內(nèi)邁出一雙腿,被黑褲包裹,筆直細長。
男生下車,沒著急帶上門,彎腰把后座的吉他拿出來,背在自己身上。他個高很瘦,目測一米八五以上,站在那里背脊線硬挺,一身黑透著股軸勁兒,絲毫不覺孱弱,反而有一種微妙力量感。
駕駛座下來一個西裝男,把后備箱打開,拿出行李箱放在他的腳邊。
兩個人說了什么,孟行悠聽不清,幾句之后,男生拉著箱子往前走,她順著他離開的方向看過去,正是校門口。
五中居然還能招來這么有個性的學生,這背影殺,感覺正臉也不會太差。
孟行悠看得津津有味,沒注意到孟母的車已經(jīng)到了。
孟母推門下車,連叫孟行悠兩聲,也沒見她答應,踩著高跟鞋走過去,戳她腦門:“你這丫頭出什么神,叫你半天了。”
孟行悠揉著自己太陽穴,轉(zhuǎn)過頭看她,不滿道:“媽,你別老戳我,腦子都戳傻了。”
“不戳你也傻。”她眼神往前一掃,除了輛剛開走的豪車,什么東西也沒有,問,“你剛剛在看什么?”
孟行悠放下手,抬眼去看,背影殺已經(jīng)進校門走沒影,意猶未盡感慨:“五中真是人人才濟濟啊。”
女兒突然這么有覺悟,孟母深感欣慰,趁機教育兩句:“那可不是,你不好好學,在這里就是吊車尾,別以為理科好就了不起。”
“對對對,我在五中就是一學渣,不敢得意忘形。對了,媽媽你知道‘司馬光偷光’吧,就超愛學習的那個古人。”
孟行悠挽著孟母的手,往校門口走,使勁往自己臉上貼金,吹彩虹屁的功力一級棒:“我剛剛看見‘司馬丁’了,都生在司馬家族。他估計也是個愛學習的。你看看五中多厲害,我感覺我就算在平行班,也能成為偷光學習的人才。”
敢情扯半天在這等著她呢。
孟母臉色晴轉(zhuǎn)暴風雪,完全不吃這套,拿開女兒的手,冷笑一聲:“鑿壁偷光的是匡衡。”
“……”
孟行悠訕笑,早知道就不拿阿斯頓馬丁來貼金了,說謊果然不是個好品質(zhì)。她試圖在孟母面前挽回形象,虛心求教:“那司馬光是干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