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綠帶著幾個小丫鬟卸了齊半靈的斗篷,又七手八腳地把她推進浴房里沐浴。等齊半靈好好泡了個澡,被推回已被兩盆銀炭烘得暖融融的寢房,就看見齊淺意已經(jīng)坐在床邊等她了。
見齊半靈被推著進來,齊淺意笑著迎上前,接過齊半靈的輪椅把她推到床邊,然后和倚綠一起把她扶進已經(jīng)用湯婆子暖過的被窩里,溫和道:“我們姐妹倆快十年沒一起睡過了,今晚姐姐厚著臉皮和你擠一張床,你不介意吧?”
“怎會!”齊半靈掀開被子一角,笑著催促齊淺意,“姐姐快上來。”
齊淺意卻沒立刻睡上去,而是稍稍拉開了點被子,問齊半靈:“你這一路來應(yīng)該沒好好按腿吧?我先給你按按腿再睡吧。”
齊半靈一怔:“姐姐,你怎么知道?”
齊淺意已經(jīng)緩緩拉開她的中褲,見她兩條原本光肌玉潔的腿皆是紫紅一片,臉上閃過一絲痛惜,很快上手力道適中地按壓起來:“你在襄武認識的醫(yī)女給我寫來一封信,說她平日里每天都要給你按摩腿部。可你回大都趕得急,她又要留在渭州處理一些家事不能隨行,也來不及教會倚綠正確的穴位。恰好她聽你說起我也懂些醫(yī),便給我寫了這封信,告知了正確的按壓方法,望我得空能幫你按一按。”
齊半靈唇角微揚,像過去應(yīng)白芙幫她按腿時那樣,幫著齊淺意一起按著自己的腿:“白芙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不管我了,還不是偷偷給姐姐你寫信了。”
齊淺意眼珠一轉(zhuǎn),湊到齊半靈身邊低聲問她:“按照慣例,你入宮可以帶兩個陪嫁進去。我看,要不把那位應(yīng)姑娘一道帶進去吧?”
“啊?”齊半靈愣了愣,“我覺得她似乎不會愿意跟我一道入宮的。”
在齊半靈的印象里,應(yīng)白芙生性閑逸,四處游醫(yī),看起來不像是愿意入宮被宮門拘束的性子。
齊淺意聽妹妹這么說,也覺得有些遺憾:“我本想著,就算宮里有太醫(yī),可畢竟都是男人,診你的腿多有避諱。常言道醫(yī)不自醫(yī),更何況你這腿疾要常有人按摩紓解,還是把應(yīng)姑娘一起帶進宮方便些。既然你這么說了,那等應(yīng)姑娘來大都,問問她自己的意思再說吧。”
齊半靈點點頭,拉著齊淺意和她一起鉆進被窩里。林幼霞給齊半靈準備的被子很大,窩了兩個人在里頭都綽綽有余。
姐妹倆一人一個枕頭躺在同一個被窩,齊半靈忽然感受到了和姐姐久違的親昵。
她支起腦袋看了看,見屋里的丫鬟婆子們都退了出去,就湊到齊淺意身邊低聲問她:“姐姐,你和姐夫到底怎么了?”
齊淺意眉頭一皺,剛想說話,齊半靈趕緊補了一句:“你可別想瞞我,就告訴我實話吧。好姐姐,我們之間有什么不能說的?”
齊淺意從來都不是養(yǎng)在深閨圄于內(nèi)宅的女子。
當年齊府隔壁便是虎威將軍府。齊淺意不同于普通的閨閣女子,她對女工刺繡,或是琴棋書畫絲毫不感興趣,成天溜到虎威將軍府偷偷跟著學(xué)武。
齊靖元管束兒子嚴厲,對兩個女兒卻較為放縱。齊淺意喜歡習(xí)武,他也就睜只眼閉只眼隨她去了。林幼霞教訓(xùn)過齊淺意幾次,見她屢教不改,齊靖元又撒手不管,她便也無可奈何了。
誰知齊淺意膽子愈發(fā)大了。齊半靈至今還記得她十歲那日一早起來,她的看媽告訴她姐姐不見了,她跑去正院就瞧見父親大發(fā)雷霆,母親不斷抹淚的樣子。
原來,齊淺意居然瞞著家里偷偷跟著虎威將軍的隊伍去北地打仗了。
三年后再見到姐姐,她已經(jīng)被授昭勇將軍的銜,甚至在北地一帶名聲大震。
那時候姐姐隨軍回了大都,直接回家向父母請罪。
事已至此,齊靖元和林幼霞還能說什么,只能逼著齊淺意辭了官職,安心在家中待嫁。
齊淺意卻說,她可以嫁人,但是她的夫君一生只能有她一人,不得納妾畜婢,否則,她寧愿不嫁。
齊淺意這番豪言很快就被好事者傳揚開來,許多人等著看她笑話,想知道有誰家會娶這么不守婦德的女子做媳婦。也有人躍躍欲試,畢竟當時的齊靖元身為禮部尚書,位列內(nèi)閣,能娶到作為齊靖元長女的齊淺意,可能意味著一舉高升。
最后,便是年輕英俊,又對齊淺意表了一番衷腸的武進侯次子鐘世昌抱得美人歸。
齊半靈記得,她離開大都之前見到的姐姐和姐夫,都是蜜里調(diào)油的,誰能想到幾年后她回來了,姐姐姐夫卻成了這番光景。
齊淺意見妹妹認真問她,便長長嘆了口氣,實話實說:“男人的嘴當真都是騙人的鬼。當年父親去世,兄長又……不在大都,鐘世昌見我沒了娘家依仗,竟學(xué)那些紈绔養(yǎng)起了外室!”
她深吸一口氣,似是平復(fù)了一下心底的怒氣,隨后冷笑一聲:“好小子,是沒納妾,也沒畜婢。父親剛走,就爬到老娘頭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