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藺謠臉上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他淡然道:“他還真是什么都不瞞著你。”
“你認識陸瓷韻嗎?”孟微之隨口道,“那是我小姨,一年前剛被判刑入獄。”
“知道,”藺謠的手指敲動著沙發(fā)扶手,“那個背鍋的蠢女人?”
“你對自己的父親出軌、栽贓陷害、洗錢走私……都沒有什么看法嗎?”孟微之輕輕問,“哦,我忘了,你也是個共犯,對吧?”
“你的世界就這么單純美好?”藺謠懶洋洋道,“你以為,錢是那么容易就能到手的東西?”
孟微之波瀾不驚:“那你就去犯罪。”
藺謠哈哈大笑:“犯罪……這個冠冕堂皇的詞你是怎么說出口的?你當錢又多好掙,你今年有二十歲了嗎?”
“我二十歲的時候,”藺謠的話里,無端的帶了幾絲血腥氣,“曾揣著槍跟著偷渡船到過大洋彼岸,而藺歌,卻還留在平靜的校園里讀書……”
孟微之本想說,那你還不是被他逼得走投無路?不是你傻嗎?
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她道:“你的錢掙的容易,說你是洗錢犯,冤枉你了嗎?”
藺謠笑的抹掉了眼角的一點眼淚,語氣親昵:“不冤枉,不冤枉……不過你放心,我雖然是個,咳咳,罪犯,但不是變態(tài),不會和我哥搶女人的。”
孟微之問:“你讓藺歌拿什么換我?”
“拖住海關(guān),放一搜貨輪出海而已。”
“貨輪上有什么?”孟微之平靜的猜,“也許有藺雪疏,對嗎?”
不等藺謠開口,她繼續(xù)道:“那你可真孝順,把自己送給警察,就為了送老爹出國。”
藺謠絲毫不為所動,甚至欠了欠身:“多謝夸獎。”
孟微之道:“你有沒有想過,藺歌根本不會答應(yīng)你?”
“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沒費多少力氣,我只是給他看了你被帶走的錄像他就立刻答應(yīng)了,嘖嘖嘖。”
藺謠揚了揚手機,好整以暇的道,“九點半船就出海了,現(xiàn)在——八點五十三,你別著急,一個小時船就能到公海,到時候就放你回去。”
他打了個呵欠,問:“聽歌嗎?要不我給你點一首?”
“不用。”
“你等他來找?”藺謠饒有興致的問,“就算他現(xiàn)在報警,等找到你也是幾個小時之后,船早就追不回來了。”
“這地方,”藺謠抬頭四處看了一圈,“不那么好找。”
正說著,包間的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藺謠擺了擺手,孟微之這才悚然發(fā)現(xiàn)門廊的陰影處竟然還站著兩個保鏢樣的男人,敲門的人在門口停留了一分鐘不到,其中一個保鏢過來低聲對著藺謠說了幾句什么,藺謠一直都悠然懶淡的眉目忽然皺了一皺,緊接著罵了一句“晦氣”,道:“叫小敏上來把她帶走,動作利索一點。”
不一會,包間門再次打開,走進來一個身高和藺謠差不多的長發(fā)女人,目光睥睨而冷悚,一抬手就把孟微之拎了起來。
孟微之:“……”
她故意道:“誒,把我的包帶上,才買的限量款!”
藺謠擺手:“給她帶上,手機已經(jīng)壞了,包里沒有定位器。”
叫小敏的女人卡住孟微之的腰,一路拖著她往出走,而出了包間之后那種奇怪的熟悉感更重,孟微之覺得她肯定來過這地方……或者是去過一家和這家裝修風格類似甚至相同的地方,不然為什么會這么眼熟?
小敏拎著孟微之走了樓梯,快走到一樓大廳的時候她忽然頓住了腳步,樓梯間之外一陣吵吵嚷嚷的嘈雜,緊接著音樂忽然停了,一個渾厚的男聲嗚啦嗚啦的說著什么。
剛才包間里的那兩個保鏢也走了下來,孟微之隱約聽見一個說“突擊檢查”之類的詞。
“不行,”小敏站在窗戶口低聲道,“走不了……后面已經(jīng)有警車了。”
藺謠站在陰影里,神色晦暗不明,他道:“過來,我去找楚老二開‘貴賓通道’。”
小敏拎著孟微之又跟著藺謠上了樓。
這次他們上到了頂層,頂層似乎沒有攝像頭,因為藺謠幾個人上去的時候進了電梯。
電梯間開的時候,一個秘書樣的男人就站在電梯門口等著他們。
“四少,”男人打了聲招呼,“我們老板的意思是,正突擊檢查呢,‘貴賓通道’開了很容易暴露,所以——”
“五十萬。”
“這……”
“翻倍。”
“您稍等,我問問老板……”
“怎么著?”走廊拐角忽然像是炸開一道驚雷,這人的聲音就仿佛拉開了兩道大炮,或者五十個人隔著操場一起喊,“四少最近是發(fā)財了?”
那個秘書顯然已經(jīng)習慣了,而藺謠這邊的人,包括孟微之,都產(chǎn)生了一種想把耳朵捂上的沖動。
繞過走廊走出來的是一個不怎么高,但是一看就很“厚重”的中年男人。他剃著平頭,滿是橫肉的面孔上卻生了一雙鳳眼,若是單單把那雙眼拎出來看,便會覺得妙哉妙哉,但是倘若又放回了這張臉上,襯著額上的傷疤,卻平添了幾分兇氣。
他瞥了一眼藺謠和兩個保鏢,又看了看小敏和被卡住胳膊的孟微之,一瞬間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而孟微之盯著那雙違和又兇戾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又仿佛產(chǎn)生了幻覺——好像在哪里見過?
藺謠道:“楚老板,不知道能不能通融一下,有急事。”
楚老板垂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孟微之和小敏,側(cè)身擺了擺手,嗡嗡的嘀咕了一句:“小姑娘……”
這句“小姑娘”就像是一把劈刀,倏地劈開了孟微之混沌的記憶——
她脫口大喊:“我認識楚悄!!”
楚老板忽然一頓,他轉(zhuǎn)過身來,揮手打斷了小敏要捂住孟微之嘴的動作,額頭上的湊出了三道褶子:“你剛說誰?”
孟微之開口:“楚悄,您女兒。在天津紅橋區(qū)榮華道十七號那個學校讀書喜歡吃榴蓮不喜歡韭菜睡覺會磨牙小名叫楚楚!”
她幾乎兩秒鐘溜完了這一整句話,甚至藺謠這邊幾個保鏢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楚老板額頭上的褶子更深了,他似乎在回憶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個女孩子,回憶了半響沒有回憶起來,卻低頭盯著孟微之,褶子皺成了三道平行的“八”。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對藺謠道:“你們走,把這個小姑娘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