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嬋妹妹, 就算救不了你, 我死也要同你死在一起。”
聽著云淵堅定無比無比的話,周小嬋瞥了一眼周圍那些強大的人,他們一個動作迅猛,看起來宛若一群強大的老虎一般, 而云淵困在其中, 仿佛一條桀驁不遜的孤狼一般, 拼命地揮舞著自己的抓牙。
這一刻,他將自己當做最強大人,拼命吸取周圍樹木的力量,發(fā)出一道又一道銳利的攻擊。
小嬋,我一定會保護你, 你只有我, 而我也只有你。周小嬋心里一動, 似被什么觸動了一般, 一股酸酸疼疼的滋味從心底蕩漾起來,蔓延到舌尖, 有些發(fā)苦。
一直以來,她把云淵看做無所不能的男主, 享受著他的保護,但是對于他的狀況和情感卻視而不見。
明明他那么脆弱,那么弱小,卻在強撐著一口氣保護我。
他只是希望有人能關心和理解他的感受罷了,而我很少去正視。
“云淵, 我喜歡你,我也想保護你。”周小嬋心頭一熱,雙眸定定望著云淵,第一次這么認真看著他,她清楚地看到了那雙胳膊的顫抖,清楚地感覺到了他的恐懼……
他一直都在苦苦強撐。周小嬋望著他被那些人壓著打,看到其中巨大的力量懸殊。
算了吧,云淵,不用勉強,你對我那么好,就算我們只能走到這里,我也很感激上天讓我認識了你。
周小嬋面上帶笑,眼角流下兩行滾燙的淚水。
淚眼朦朧之間,云淵面上沾染了血污,卻還揚起臉來,對著她流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這個笑容脆弱而美好,令周小嬋心里生出一股強大的保護欲,拼命掙扎了起來,“云淵,加油,堅持下去,我不想這么結(jié)束,我想保護你,我想和你一起探尋時空之路,想帶你去見我的媽媽。”
仿佛天籟一般的聲音傳來,云淵從未如此真實的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周圍的人,周圍的花草樹木一瞬間清晰了不少。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人真正看到我的存在,可是幸好,那個我一直苦苦追尋的人,她終于看到我了。
云淵凝視著周小嬋,她衣衫凌亂,臉上被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使得整張臉被血污沾染,完全看不出本來模樣,然而在他眼中,卻前所未有的美麗。
不,我不想就這么結(jié)束,我要保護這份美麗,和你一起走下去。云淵將無數(shù)的木靈之氣吸了過來,全部凝集起來,幻化出一把長長的利刃。
這一刻,似乎完全與世界融為一體,似乎又能明確地感知到自己的位置。
如滄海一粟,是那么渺小,而周圍這群人修煉了一種奇怪的功法,修為在金丹后期,他們一個個都比自己強大,我其實打不過他們,但是我不必正面和他們打,我只要拖住他們,等待另一半來就好了。
云淵靈魂輕易沒入樹木,藏進花叢,那些威武雄壯的人手里揮著大鐵錘,笨拙而猛力的追擊著,卻被云淵耍得團團轉(zhuǎn),像是無頭的蒼蠅一般,四處亂竄。
周小嬋見狀,不由對云淵露出會心一笑。
此刻他仿佛一個天真的孩子一般,在叢林中捉迷藏,而她仿佛一個家長一般,站在后頭,望著他跌跌撞撞地四處亂竄。
明明危機四伏,卻不知為何有點享受這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殷叔叔,你快點來,我和云淵都會堅持下去,等著你來。”
……
收回了所有鎮(zhèn)派之寶,殷無妄拿到它們之后,心里并沒有想象那么快樂。他想起了自己的師傅度厄,想起自己的朋友余少佐、梁珺……
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一瞬間,心里被巨大的孤寂包圍住,殷無妄聽著周圍那些或認錯、或同情……的聲音,再也找不回之前的快感,有的只有無盡的空虛。
殷無妄,人的一生都在追求大道,但通往大道時,真正追求的是什么呢?僅僅是修為的增長么?
他低著頭,癡癡站在原地,反復質(zhì)問自己,心緒不停翻騰著。過往的一切一幕幕不停在眼前閃現(xiàn),他看到那些被師傅照料縱容,那些師兄弟一起偷偷摸魚,烤魚吃,還有和朋友們把酒言歡的畫面……
那些東西才是真正令他覺得開心,覺得生命有意義的東西。
一會兒,他眼睛一亮,心頭敞亮了,卻又被一股深深地遺憾包裹。
那些過去都回不來了,他仰起頭,將微紅的眼眶里的淚水逼了回去。
他們那么用力的保護我,我要更好的活著才是,他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一張白嫩嫩的俏臉,嘴角不由微微翹起。
“小嬋…”他喃喃念叨了以一句,想起什么,神色瞬間慌亂起來。
“云淵說小嬋被謝英偉抓了,若不是情況緊急,以他對小嬋在意,絕不會來通知他。”
見殷無妄面色忽然一變,底下的人連忙關心道:“君上怎么了?”
“沒什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還處理。”殷無妄想了想,道:“亦槐,這邊的事,勞煩你和他們一起處理。”
“君上既然有重要的事情,便趕緊去辦吧,屬下會和他們商量著處理謝鴻一干人。”
……
殷無妄急急地從蒼云盟主峰出來,還沒走多久,便在路中央遇見了謝英偉。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橫在路中央,神色陰冷而桀驁。
對于這個人,殷無妄從前厭惡到了極點,也恨到了骨子里,可是如今想明白以后,他神色平靜道:“謝英偉,小嬋呢,你的目標是我,只要你肯放了她,要怎么樣對我,我都無所謂。”
聽殷無妄語氣那么平靜,謝英偉感到有一絲違和,不過想起從前那個高高在上,自以為正義善良的家伙,心里不由得惡心道:“殷無妄,你這個自命清高的家伙,你以為自己是佛主的化身么?我告訴你,我之所以將姜婉婉□□至死,都是因為你,是你害死的她。是你,你這個家伙為什么還要回來,為什么不徹底死去。”
他琤得一聲拔出劍來,指著殷無妄道:“你死,唯有你身死,魂魄盡散,我才能放過那個姓周的女子,否則……”
謝英偉眸光一冷道:“否則,她的下場同姜婉婉一樣。”
聽了謝英偉的話,殷無妄只覺可笑, “謝英偉,你這個可憐懦弱自暴自棄的家伙。你捫心之聞,真的是在恨我么?你不過是在為自己的弱小找借口。你比不過堂哥謝英卓,你從小的都不如他,所以你與魔族勾結(jié),殺了他,正好這件事情被我知道,所以你害怕,便處處針對我。”
“你可悲,可憐到不顧一切地報復我,可憐到只會將心里的怒火發(fā)泄到那些柔弱的女子身上。”
“你如今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殷無妄的這些話仿佛魔咒一般,令謝英偉手里的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
“我…我可憐,我哪里可憐了?若不是你又冒出來,我又怎么變成這副摸樣,我依舊是蒼云盟高高在上的堂主。”謝英偉心里充滿怒火地望著殷無妄,耳邊卻不停地回響著一些聲音。
“廢物,你不過是廢物,連謝英卓一根手指也比不上,我生下你有何用。”
“就謝英偉那個紈绔子弟,若不是仗著蒼云劍派的勢力,怎么可能當蒼云盟的堂主。”
“哈哈,這人要不是蒼云盟盟主的侄兒,本姑娘才看不上他這個酒囊飯袋。”
……
我天賦差,靈根差,無論多么努力,都得不到別人一句夸獎,既然如此,我為什么還要努力。
謝英偉緩緩握緊了拳頭,眸光銳利,揚唇一笑道:“殷無妄,你是天子驕子,又怎么會明白我這種普通人的想法。我謝英偉若是不實用點手段,一步步的謀劃,將擋在前頭的人除去,又如何走到這一步。”
他瞇著眼,得意道:“為了再向前一步,我只要除了你就好。所以,今天,你必須從這個世界上徹徹底底的消失。”
說完,他不給殷無妄說話的余地,從懷里掏出一面水鏡。
水鏡之中,映入大片的竹林,在竹林的正中央,女孩的臉上被割了一道長長的傷口,衣服也有些凌亂。
“這是我來之前的景象,如今已經(jīng)過去一個鐘頭,我的那些手下也不知招呼到哪兒了。”謝英偉嘖嘖道:“多美的一個可人兒,哪有人會不喜歡,此刻,也不知受到了多少人的疼愛,殷無妄,你若想讓她少受一點折磨,就盡快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吧。”
云淵是他的另一半,那半魂魄沒有肉身,遠不是謝英偉的對手,他或許根本保護不了小嬋。
“謝英偉,你這個畜生。”殷無妄怒得上前,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脖頸,眼睛盯著水鏡,心里充滿了自責和悔恨。
倘若當時他將手里的事情放一放,先來救她,或許她就不會吃那么多苦。
“我…我答應你,只是你如何保證我死后,你會放過她。”殷無妄瞧著有恃無恐的謝英偉,緩緩地松開了手。
殷無妄退讓的姿態(tài)令謝英偉心懷舒暢極了,不由整了整被揉皺的衣領,慢條斯理道:“她被困的陣法,若要解開,必須用修真者的靈魂和血肉來解。在這個過程中,你的靈魂不會立馬消失,你還有機會見到那個女子被放出的畫面。”
“好。”殷無妄伸出腳尖,踢起地上的劍,拿起劍柄便往胸口一插。
血緩緩從胸口流出,一點點映濕衣襟。
“小嬋。” 他無聲地叫了下她的名字,猛地將劍往胸口里拔出。
身體里的熱量在緩緩消失,殷無妄砰地一聲倒在謝英偉腳下,眼睛睜地大大地望著他,“謝英偉,你總是出爾反爾,但我知道,這一次,你會說話算數(shù)。”
說完,他緩緩閉上了眼睛。